第三百二十五章 我就要全熟的
服务员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专业,他弯下腰,轻声解释道,“女士,您点的是七分熟。七分熟的牛排就是这样的,中心会带一点粉红色,这样肉质才鲜嫩多汁。如果全熟的话,口感会比较柴,不容易嚼。”
唐瑾瑜哪里听得进这些。
在她看来,肉没做熟就是没做熟,吃了会生病的!
“我不管什么七分熟八分熟,肉没熟我吃不了,你拿回去重新做熟了吧。”她的声音不大,但在这安静的环境里,却显得格外清晰。
这下,连邻桌那对男女都停下了刀叉,带着一丝看好戏的神情望了过来。唐瑾瑜甚至能感觉到有几道目光里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
她脸上烧得厉害,像是被人当众扇了一巴掌。
她知道自己可能闹了笑话,可她就是接受不了吃带血的生肉!
服务员一脸为难,“可是女士,这……”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唐瑾瑜感觉自己快要在这无数道目光中被烤熟的时候,一道温润的男声从旁边插了进来。
“我朋友口味比较特殊,就喜欢吃全熟的。”
这声音不疾不徐,带着一股让人信服的力量。
“带点生的,她肠胃受不了,容易拉肚子。麻烦你,帮忙拿回去加工到全熟,谢谢了。”
唐瑾瑜猛地一怔。
一个穿着白色西装,戴着金丝边眼镜的男人已经走到了她的桌边,十分自然地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陈先生。”
陈远洲显然是这里的常客,服务员认识他,见到他立刻如蒙大赦,连连点头,“原来是这样!好的好的,女士,非常抱歉,我马上让后厨给您重新做一份全熟的。”
说完,他麻利地端起那盘牛排,转身走了。
周围看热闹的目光也渐渐散去。
唐瑾瑜这才抬起头,看向这个突然出现,替她解了围的男人。
陈远洲逆着光,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镜片后的眼睛也弯了起来。他身上有股淡淡的松木香,混杂着南方潮湿水汽的味道,让人无端心安。
“陈大哥,好久不见。”
陈远洲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是啊,好久不见,没想到来这里吃饭会碰上你,你最近怎么样?”
唐瑾瑜点点头,“挺好的。”
“是吗?”陈远洲推了推眼镜,“前两天我去你们外贸公司,想找你谈笔生意,结果你同事说你请了长假,说是为了孩子的事。”
唐瑾瑜无奈地笑了笑,“陈大哥你都知道了还逗我。”
她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掩去了眼底一闪而过的情绪。
“嗐,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她语气放得轻松,“就是两个孩子被他们爷爷带回去住了几天,没提前知会我们一声。”
她话说得轻描淡写,摆明了不想深谈自家的事。
陈远洲立刻就听出来了。
他聪明地没有再追问,而是将话题拉了回来
“不说这个了。刚才那个牛排的事,你不必放在心上。”
提起这个,唐瑾瑜的脸颊又开始隐隐发烫。
陈远洲却淡淡道,“虽然大多数人会吃七分熟或者五分熟的牛排,甚至爱吃三分的也有,但这都是从国外传过来的洋规矩,听着唬人罢了。”
“咱们是来消费的,是顾客。既然花了钱,就有权利选择自己喜欢的吃法。”
他身体微微前倾,看着唐瑾瑜的眼睛,“你想吃全熟,那就天经地义。他们做不出来让你满意的,是他们的问题,不是你的。”
这番话说得坦荡又直接,瞬间就将唐瑾瑜心里的那点窘迫和难堪冲刷得一干二净。
是啊,她花钱吃饭,凭什么要按别人的规矩来?她就是吃不惯带血的肉,有什么错?
一股暖流从心底涌起,唐瑾瑜笑了笑,“陈大哥,谢谢你。”
陈远洲摆了摆手,笑得爽朗,“这种小事,谢什么。”
恰在此时,那个年轻服务员端着一个崭新的盘子快步走了过来,态度比之前还要恭敬几分。
“女士,您要的全熟牛排好了,非常抱歉刚才让您久等了。”
陈远洲抬了抬手,示意她尝尝,“看看这回怎么样?”
唐瑾瑜拿起刀叉,切下一小块牛排。
刀刃划过肉的表面,能清晰地感觉到纤维的紧绷和干涩,完全不复刚才那块七分熟的柔嫩。
她把肉送进嘴里,腮帮子立刻就鼓了起来。
这肉又老又硬,简直像在嚼一块浸透了黑胡椒汁的牛皮筋,费了好大的劲才咽下去。
她拿起水杯喝了一大口,脸上挤出一个苦笑,“陈大哥,我总算知道为什么没人点全熟了,这玩意儿确实咬不动。”
她放下刀叉,带着几分自嘲,“看来,我还是得学着习惯那个七分熟。”
陈远洲轻笑了声,给自己点了一份简餐。
等服务员走远了,他才不紧不慢地开口,“其实你不适应,可以不来这里吃。”
这话一出,唐瑾瑜心里微微一沉,刚刚升起的那点暖意瞬间凉了半截。
她捏着杯子,指节有些发白,“陈大哥,你也觉得我不配来这种地方吃饭,是吗?”
陈远洲愣了一下,立刻摇头,“我没有这么想。”
他看着她,眼神很认真,“我的意思是,吃饭是为了让自己舒服。应该是食物来适应你的口味,没有必要让你去特意适应食物。你不喜欢,换个地方吃中餐,吃得痛快,不比在这儿受罪强?”
唐瑾瑜心里那点疙瘩,被他这番话轻易解开了。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彻底放下了手里的刀叉,发出一声轻微的脆响。
“其实我也不想来这里吃,但是我没办法,我想把这些西餐礼仪都学会,以后能不给景川丢脸。”
“哦?”陈远洲眉头微皱,“他觉得你丢脸了?”
“那当然没有!”唐瑾瑜立刻反驳,“他才不是那样的人呢!”
只是……
她顿了顿,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可或许是最近心情实在郁结,又或许是陈远洲身上那股让人安心的气质,让她找到了一个可以倾诉的出口。
她终究还是没忍住。
“只是他家里的人,不太好相处。”
唐瑾瑜一股脑地,把最近回周家的事都说了出来,只是隐去了周家在京城的显赫家世,只当是普通的富裕家庭。
“他那个后妈,当着所有人的面,说我没规矩,吃饭的时候,一桌子菜全是牛排红酒,我根本吃不惯。”
“她说要给孩子请什么家庭教师,教他们贵族礼仪。我不同意,她就话里话外地讽刺我,说我眼界窄,上不了台面。”
唐瑾瑜越说越气,胸口起伏着,“我就是不想让她看扁了!不就是用刀叉吃饭吗?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学就是了!我不想景川因为我,被他家里人说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