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遂喘着粗气，回头深深看了一眼榻上气若游丝的徐妍，快步走上前。
“妍儿，撑住……等我……我一定不会让你死……”他拉住徐妍的手，低声呢喃。
他豁然转身，大步走向偏殿。
为今之计，他只能去尝试制作在这个时代根本不可能存在的药物，青霉素！
而且条件有限，他也只能按照土方法来制作。
成功的概率很低，但他别无选择。
现代医学，或许是他唯一能拯救徐妍的办法了。
王喜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按照郑遂的命令，以最快的速度搜罗来了那些在他看来“莫名其妙”的东西。
“陛下，东西……东西都备齐了……”王喜声音发颤。
郑遂头也没抬，只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嗯。”
他早年还是个小兵的时候，参加野外生存训练学到了一些基础的医学知识，但时隔多年，他也只能凭借着自己记忆里的零星碎片开始操作。
先将玉米和芋头倒出汁水来混合，倒入装有霉斑的瓦罐中。
“酒！炭灰！”郑遂伸手。
王喜连忙将东西递过去。
只见郑遂将烈酒倒入另一个瓦罐，又加入炭灰搅拌。
王喜看的一愣一愣的，这般操作他完全不明白，只觉得陛下是真的疯了。
可想一想，换做天底下的任何一个人，遇到这样的事，恐怕都会疯的。
最重要的环节里的人死了，还是因为一个所谓的故人口无遮拦而死，杀他不能，不杀他也不能。
还因此影响到了自己刚刚娶进来的皇后，甚至是负重的龙胎。
王喜看着郑遂，只觉得心里难过的紧，连忙想上前帮忙，却被郑遂猛地挥手打开。
“别碰！”郑遂低吼道，“出去！都出去！没有朕的命令，谁也不准进来！”
他不敢让任何人插手，生怕一点点的污染或操作失误就会毁掉这本就渺茫的希望。
救徐妍性命这件事，只能他自己来做。
王喜吓得魂飞魄散，再不敢多留一秒，连滚爬爬地退出了偏殿。
只能守在外面，听着里面不时传来的瓦罐碰撞声，心急如焚。
时间一点点过去，从天黑到天亮，从午后到黄昏，再到深夜。
偏殿内，郑遂已经一天一夜没有睡觉了。
他守着那几个瓦罐，一遍又一遍地尝试。
屋里一直生着炭火，温度过高，汗水早就已经浸透了他的中衣，手指更是因为频繁接触那些腐蚀性的液体而变得红肿。
然而一次又一次，他得到都是毫无活性的失败品。
失败。
失败。
全是失败。
窗外的天色又一次渐渐泛起鱼肚白。
偏殿的门被轻轻推开。
浑身是伤的影巫踉跄着走了进来。
他刚经历了一场恶战，幸好也只是受了些皮外伤，不危及性命。
听说宫中出事了，他只在手臂和胸膛处草草的包扎了一下就赶了过来。
可当他推开门，看到殿内的景象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郑遂形容憔悴地守着一个小炉子和几个瓦罐，周围一片狼藉，空气中的散发着古怪的气味。
但郑遂依旧死死的盯着那几个瓦罐，像是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成了一尊雕塑似的，一动不动。
影巫第一次见到郑遂如此疲惫憔悴的模样，甚至隐隐觉得他的灵魂都已经不在身体里，如今眼前的人只是一个行尸走肉了。
“陛下……”影巫心中一痛，颤颤巍巍地走上前，哑声唤道。
郑遂仿佛没有听见，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着瓦罐喃喃自语：“为什么不行……温度？酸碱度？还是培养基不对……”
影巫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陛下！属下无能！出事了！”
出事这两个字终于刺激到了郑遂已经麻木的神经。
他的动作猛地顿住，僵硬地抬起头。
“出什么事了……”他哑声问道。
影巫颤颤巍巍的叩首汇报：“陛下，之前我们审问出的那个香料铺线索果然有问题，属下带人前去监控，却中了西蜀死士的埋伏！他们早有准备，利用铺子里的机关暗道和毒烟……我们……我们带去的人折损了大半！幸得陛下英明，师爷也早有预警，派了援兵及时赶到，否则……否则属下此次必定全军覆没，性命不保！”
这个消息，无疑是雪上加霜。
风微死了，却依旧用她留下的毒计，让郑遂身边如此重要的禁军受到了重创！
若是放在以前，郑遂恐怕早已经大怒。
这一次，郑遂听着影巫的汇报，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他好像已经失去了做出最基本反应的能力，良久，他才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朕，知道了。”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那些瓦罐上。
影巫看着陛下这般模样，心中更是悲痛万分，却不知该如何劝慰。
希望渺茫，前路未卜。
路似乎越来越难走了。
影巫见郑遂反应如此平淡，心中更是一沉。
郑遂现在就看上去就像是中医中所说的，心气散了。
大约也是因皇后之事心力交瘁，无暇他顾。
影巫思索再三，知道郑遂信任自己，此刻已经到了替他排忧解难的时候。
便忍着伤口的剧痛，默默叩首，准备悄然退下，让陛下独自静一静。
然而就在他刚要起身时，郑遂沙哑的声音却忽然响起了。
“影巫。”
影巫动作一顿，立刻重新跪好：“属下在。”
“香料铺的埋伏，并非结束。”郑遂的目光依旧没有离开那些瓦罐，但语气却恢复如常，似是终于找回了他帝王的本能。
“风微虽死，其党羽未尽。他们此次得手，必以为朕方寸大乱，有机可乘，传朕旨意。”
彻查所有与香料铺有过接触之人，宁错抓，勿放过。
加强京城九门巡查，尤其是夜间，对任何形迹可疑者，一律先扣押再审。
令京西大营暗中戒严，没有虎符与郑遂的亲笔手谕，一兵一卒不得妄动。
”四……”郑遂艰难的开口。
刚吐出一个字，他就闭上了眼睛，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然后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