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郑遂闻言,不禁轻笑起来,轻轻摩挲着因长期握针而有些泛红的指尖,柔声道:“妍儿有心了,朕心甚慰。只是你如今身怀六甲,最是辛苦,合该好好将养身子,这些琐事不必挂心,更不必动用你的体己。治国理财,自有朕与朝臣们筹谋,总会有法子的。”
“可是…”徐妍还有些犹豫。
郑遂却摇了摇头。
“朕心中已有计较,并非全无头绪。你如今最重要的,便是安心待产,为朕,为大郑,诞下健康的皇儿。这便是你眼下最大的功劳了。”
徐妍见郑遂神色到三,不似宽慰之语,便也放下心来,温顺地点点头:“臣妾听陛下的。”
夜色渐深,宫人悄声熄灭了外间的大半烛火。
郑遂拥着徐妍,听着她逐渐均匀的呼吸声,自己也慢慢沉入梦乡。
他在迷蒙之间做个梦。
周遭的景象忽然变得虚幻起来,熟悉的宫殿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云雾缭绕、仙气氤氲的陌生之境。
一位鹤发童颜、身着宽大道袍的老者手持拂尘,悄然出现在他面前,正是许久未曾入梦的无忧真人。
“小友,别来无恙。”无忧真人笑容和煦,对郑遂点点头。
郑遂心中一喜,立刻拱手道:“真人许久不见,今日入梦,必有指教。”
无忧真人微微颔首,拂尘轻扫:“你近日所为,老夫已有所感。化解鹰嘴崖之劫,诛灭风微残魂,收服异界来客…这两重劫难,你已安然度过。手段虽稍显凌厉,却不失仁君之本,难得,难得。”
郑遂心中微动,知道无忧真人所言非虚。
但他更关心的是未来。
“真人谬赞。既已过两劫,敢问后面的…”
无忧真人脸上的笑容淡去,轻轻摇头,打断了郑遂的追问。
“天机不可尽泄,老夫只能告知你,你还有一劫,才可达成所愿。反之,则身死道消。前两劫源于外患与内忧,尚可凭人力、智谋化解。而这第三劫…却与你自身息息相关,其根源之深,牵连之广,远非前两劫可比。它不在朝堂,不在疆场,甚至不在你目之所及的尘世之间。”
郑遂不禁眉头紧锁:“与我自身相关?还请真人明示!”
无忧真人却再次摇头,身影开始变得模糊,声音也逐渐飘远。
“时机未至,不可言,不可言。切记,固守本心,莫被外物所惑,亦莫被宿命所困,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你所倚仗的,或许正是…”
话音未落,无忧真人的身影已彻底消散在云雾之中。
周围的景象迅速褪去,郑遂猛地从梦中惊醒,倏然坐起。
窗外,天色将明未明,一片灰蒙。
身旁的徐妍似乎被他的动作惊扰,无意识地嘤咛一声。
郑遂赶忙拍了拍她,徐妍逐渐安定下来,翻了个身,继续安睡。
郑遂微微松了口气,却再无睡意。
他喃喃重复着无有真人的话。
“第三劫,与我自身相关?不在朝堂疆场…宿命…”
还有那未竟之语。
“你所倚仗的,或许正是…”
是什么?是来自现代的知识?
是逐渐凝聚的万民之心?
还是…别的什么?
郑遂忽然间觉得有些沉重。
他本以为扫清了风微和黑寡妇的威胁,前路会平坦许多,即便是有了各地方的水患,但凭借他们现在手中所掌握的东西,也能够平稳度过这个难关。
却没想到,真正的考验,或许才刚刚开始。
而且这考验,直指他自身,虚无缥缈,却又如影随形。
他轻轻下床,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深吸了一口气,才终于平静下来。
这个时候忧虑任何事都是多余。
无论如何,路总要走下去。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他倒要看看,这所谓的“第三劫”,究竟是何模样!
而眼下,治理水患、安定民生,才是实实在在要做的事。
他将梦境暂时压在心底,转身看向榻上安睡的徐妍和她隆起的腹部,心下这才稍安了一些。
左右也睡不着了,郑遂叫来了小太监,为自己沐浴更衣,便直奔着金銮殿而去。
然而朝堂之上,却并未如郑遂所想那般平静。
昨天关于治理水患的计策,郑遂基本上都已经与众人说的差不多了,可没有想到今天一大早竟冒出了许多站出来反对的臣子。
“陛下,在鹰嘴崖引发祸患的那群人乃为异族,只怕其交出的东西也不可信任。还请陛下三思。”一个臣子率先站了出来。
紧接着第二个也立刻拱手道:“陛下,依臣所见,还是应当早些料理的那些人,以免日后的祸患。”
郑遂听的不禁缓缓皱起了眉,手指有意无意的敲击着龙椅的扶手,陷入了沉思之中。
这些人的转变未免也太快了。
而且就像是早就商量好了似的,这不免让郑遂有些心惊。
即便知道他们其实也是好意,但这臣子与臣子之间的联络,可以密切,但又不能太密切。
重点是能不能效忠。
如若他们是存了什么别的想法,那这件事可就不好对付了。
养虎为患,若是来日成为了徐敬意那种人,终究对朝堂,对天下百姓,是个祸事。
想了想,郑遂开口说道:“既然有了便利的法子,自然要加以利用。否则只按传统的方法治理水患,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更何谈现在国库空虚,难道要强征各地赋税,引得百姓怨声载道吗?”
可下头的臣子却以为,这个地方本来就应该对这些事负责。
既然出了水患,那定然是他们之前没有计策,否则不会到了如今这种程度。
众臣建议郑遂,不仅要早日处理掉黑寡妇的那些人,甚至还要问责各地方官员。
郑遂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他自然明白他们说的这些道理。
各地水患频发,竟然是当地官员不利。
有些事情,是天灾,不是惩治官员就能够解决的。
而且若这个时候大动干戈,必要从朝廷调遣官员过去,如此一来,折腾不说,万一碰上什么心存腌臜的鼠辈,那朝廷拨的银两岂不是都要被他们给贪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