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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雄燕衔着一小块湿润的泥巴,精准地落在了屋檐下的横梁上。它用小巧的喙,将泥巴一点点地黏在木头上。另一只雌燕紧随其后,带来了一根细细的干草。
院子里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计,仰着头,安静地看着这一幕。
“爸爸,它们要在我们家做窝。”罗安宁压低了声音,小脸上满是藏不住的兴奋。
“我们有新邻居啦。”罗平安也小声补充,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两个忙碌的小身影。
两个孩子说着,就想踮起脚尖,往屋檐下再凑近一些,想看得更清楚一点。
“别动。”罗晓军轻轻按住了两个孩子的肩膀。
娄晓娥也走了过来,对孩子们做了个“嘘”的手势。“燕子胆子小,我们离得太近,会把它们吓跑的。”
秦淮茹也放下了手里的抹布,笑着说:“是啊,咱们得安安静静的,让它们安心在这儿安家。”
两个孩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但还是乖乖地退后了几步,和爸爸妈妈站在一起,远远地看着。
院里的这份宁静,很快就被打破了。
三大爷阎埠贵端着个茶缸子从屋里出来,看到罗家人都跟木头桩子似的站着,也好奇地抬头看。“哟,来燕子了。这可是好事。俗话说得好,燕子不进愁门之家。晓军你们家这日子,是越过越旺了。”
他嘴上说着好话,心里却在琢磨。这燕子来了,说明罗家风水好。自己家就在隔壁,能不能也沾点光呢?不过这燕子窝下面,到时候都是鸟屎,清理起来可麻烦。这活儿,可不能落到自己头上。
二大爷刘海中也踱步出来,看见燕子,立刻找到了发挥的机会。他背着手,走到院子中央,对着大家说:“燕子来我们院筑巢,这说明什么?这说明我们四合院的环境好,氛围好。这充分体现了我们院在精神文明建设上取得了显著的成果嘛。”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保护益鸟,人人有责。从今天起,我们院里要建立一个规矩,任何人不得惊扰这对燕子。这是我们院集体荣誉感的体现。”
许大茂正好从外面回来,听到这话,嘴角一撇,阴阳怪气地说:“不就是两只扁毛畜生,至于搞得跟迎接什么大领导似的吗?到时候天天叽叽喳喳,吵得人睡不着觉。再拉一地屎,看你们谁去收拾。”
傻柱拎着一块豆腐从后院走过来,正好听见这话,眼睛一瞪。“许大茂,你丫嘴里就不能说句人话?你要是敢动那燕子一根毛,我把你家房梁都给你拆了。”
“我就是说说,你着什么急啊。”许大茂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多嘴,悻悻地溜回了自己屋。
贾张氏在屋里听见了动静,也探出头来,一脸嫌弃。“什么好东西,不就是鸟吗?成天招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进院子。这鸟屎最脏了,万一掉到饭碗里,吃出病来怎么办?晦气。”
她对着正在院里的秦淮茹喊:“淮茹,你别跟着他们瞎起哄。赶紧把那鸟窝给我捅了,省得以后麻烦。”
秦淮茹的脸色沉了一下,但没有跟贾张氏争吵。她只是淡淡地说:“妈,这是好事。您就别管了。”
说完,她就转身继续帮娄晓娥收拾东西,再没理会贾张氏的叫骂。
罗晓军看着院里这一番众生相,没有说话。他只是对自己的家人说:“从今天起,咱们在院子里说话走路,都轻一点。别吓着它们。”
“好。”全家人异口同声地答应。
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就在罗家内部悄然建立了。
就连那只平时高傲独立的黑猫,也察觉到了院子里气氛的变化。它原本卧在墙头上,看见飞来飞去的燕子,喉咙里发出了低低的呼噜声,后腿微微弓起,那是捕猎的前兆。
可它看到院子里所有人都仰着头,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喜悦看着那对燕子。它似乎也读懂了什么。弓起的后背慢慢放松下来,尾巴也不再烦躁地**。它就那么静静地卧着,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把头搭在前爪上,一双金色的眼睛,从捕猎的锐利,变成了纯粹的好奇。
日子就在这份小心翼翼的守护中,一天天过去。
那对燕子,成了全家人最关心的事。
它们像最勤劳的工匠,不知疲倦。雄燕负责去远处衔来混着草根的湿泥,雌燕则负责精巧的编织。它们分工明确,配合默契。
泥土一点点堆积,干草一丝丝交错。那个小小的巢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屋檐下慢慢成型。从一个浅浅的泥托,到一个半圆的碗状,再到最后加固封边。
孩子们每天放学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院子里,站在安全距离外,仰着头向父母汇报最新的工程进度。
“爸爸,窝的墙砌高了。”
“妈妈,它们今天好像往里面铺软和的毛了。”
一家人吃饭的时候,说话的声音都比平时小了很多。走路的脚步,也变得轻手轻脚。生怕一点大的动静,就惊扰了屋檐下的新邻居。
傻柱也彻底把这对燕子当成了自己家的宝贝。他每天做饭剩下一点肉末,都不舍得扔,而是放在窗台上。他冲着院子喊:“晓军哥,我这儿有上好的肉末,给咱家燕子补补身子。”
罗晓军笑着摇摇头:“柱子,它们不吃这个,它们吃虫子。”
傻柱一拍大腿:“对啊,吃虫子。等着,哥给它们抓去。”
说着,他就真拿着个罐头瓶,要去后院的菜地里翻蚯蚓。
终于,在一个晴朗的早晨,罗平安发现,那只雌燕一直待在窝里,没有出去。只有雄燕,更加不知疲倦地飞进飞出,带回各种小虫子,温柔地喂到伴侣的嘴边。
“妈妈,它是不是生宝宝了?”罗安宁悄悄地问娄晓娥。
“嘘……它在孵蛋呢。很快,我们就能听到小燕子的叫声了。”娄晓娥把女儿搂在怀里,轻声解释。
等待,成了一种甜蜜的期盼。
院子里的人,也渐渐习惯了这份宁静。就连三大爷,每天出门前都会抬头看一眼燕子窝,嘴里念叨着:“在就好,在就好。”仿佛那是一个吉祥的象征。二大爷更是把“爱护益鸟”当成了口头禅,看见谁家孩子在院里大声喧哗,都要过去教育两句。
只有许大茂,看着罗家人那副郑重其事的样子,心里还是泛酸。他不就是一对鸟吗,至于吗?可他看着傻柱那虎视眈眈的眼神,再看看罗晓军那平静却不容冒犯的气度,也只敢在心里嘀咕两句。
这个宁静的黄昏,夕阳把院子染成一片温暖的金色。
大扫除后的院子格外清爽,一家人照例搬了小桌子在院里吃饭。饭桌上,没有人说话,所有人的耳朵,都好像在捕捉着什么。
突然,一阵极其细微,如同丝线一般的“啾啾”声,从屋檐下传了出来。
那声音太小了,小到几乎要被风声盖过。
但院子里所有人都听见了。
罗平安和罗安宁一下子停住了扒饭的动作,惊喜地睁大了眼睛,看向爸爸妈妈。
罗晓军和娄晓娥相视一笑,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雄燕带着满嘴的食物,像一道黑色的闪电,飞回了巢边。它把头探进窝里,一阵更加清晰的,带着渴望的啾鸣声立刻响了起来。
能听到雏燕的声音了。
新生命,在这个小小的巢**,诞生了。
一家人坐在院子里,看着雄燕不知疲倦地将食物喂进窝里,听着那细弱却充满生命力的叫声,一种无法言喻的满足感,在每个人的心头荡漾。
墙头上,那只黑猫也听到了声音。它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却没有一丝要扑过去的意思。它只是安静地看着,仿佛一个沉默的守护者。
罗晓军握着口袋里那块画着笑脸的石头,看着眼前这幅画面。
温柔的妻子,可爱的孩子,忠厚的兄弟,和谐的邻里。
屋檐下,是生生不息的燕子一家。院子里,是自己守护的温暖人间。
他知道,这就是自己想要的永恒。
它不是静止的画面,也不是凝固的时间。
它就像这屋檐下的燕子窝。
有生命诞生,有辛勤守护,有成长离别,然后,在下一个春天,又会有新的生命归来。
周而复始,年复一年。
这充满烟火气的,生生不息的循环,才是生命最真实,也最动人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