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长说笑了,”秦歌起身与她握手,顺势问道,“还没请厂长的全名?”
“我叫袁晓慧,你直接叫我晓慧或者袁副厂长都行。”袁晓慧笑着回应,“秦厂长快坐,你喝茶。”
“不用麻烦,”秦歌摆了摆手,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我刚到厂里,先跟你了解下情况。袁厂长看着挺年轻,来纺织厂多久了?”
袁晓慧重新坐回座位,推了推眼镜,语气坦诚:“说起来,我来纺织厂还不到一年。”
“那你对纺织厂目前的状况,了解多少?”秦歌直奔主题,眼神中带着几分认真。
听到这话,袁晓慧脸上的笑容淡了些,语气带着几分为难:“不瞒秦厂长,前任厂长的问题,就是我举报的。”
秦歌微微挑眉,伸手示意她继续说。
袁晓慧点点头,缓缓道来:“我刚到厂里就发现,他经手的账目和支出全是漏洞,而且任人唯亲到了离谱的地步——
不管有没有能力,只要肯塞钱,他就给安排轻松的岗位;只要钱给够,提级提干更是一句话的事。
他把纺织厂当成了自己的一言堂,活脱脱把这里变成了他‘土皇帝’地盘。”
“确实过分。”秦歌赞同地点头,又追问,“那你举报的事情,最后落实了吗?”
“只落实了一小部分。”
袁晓慧无奈地叹气,“看来他上面有人,把事情压了下去,最后只给了个停职查办的处分。
我现在还担心,他哪天会官复原职,到时候厂里的风气只会更差。”
秦歌沉默片刻,正想开口,却听袁晓慧话锋一转。
语气带着几分笃定:“不过秦厂长你来了,我就放心多了。”
“哦?为何我来了,你就放心了?”秦歌饶有兴致地问道。
袁晓慧轻轻摩挲着眼镜框,笑着解释:“你的能力和做事风格,我早听我父亲提起过。他说你不爱钱、不贪权,做事向来小心翼翼。
从不大包大揽,有功不抢,有过不推,不管是跟同事还是领导,都相处得极好。有你在,纺织厂肯定能慢慢好起来。”
“袁厂长过誉了,”
秦歌摆了摆手,语气诚恳,“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接下来还要靠咱们一起努力,把纺织厂的风气正过来。”
秦歌神色一凛,继续追问:“袁副厂长,那目前纺织厂的账目情况到底如何?”
袁晓慧闻言,重重地摇了摇头。
语气中满是疲惫与无奈:“别提了,现在的纺织厂,家底几乎被掏得一干二净。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整个领导班子里,如今就只有我一个人在苦苦支撑。
其他干部,全都在变着法儿地安排自己的亲戚朋友进厂,这些人大多只拿工资、不干实事,成了厂里的‘闲人’。”
“厂里已经到了入不敷出的地步,下个月工人的工资能不能按时发,我现在都心里没底,只能准备打报告向工业部请求资助。”袁晓慧说着,声音都低了几分。
“竟然严重到这种地步?”秦歌眉头紧锁,他虽料到厂里有问题,却没想着已是积重难返。
袁晓慧苦涩地点头:“比你能想到的还要严重。这两年海外形势不好,国内老百姓连基本的吃穿都紧巴巴的。
对纺织品的需求自然大减,厂里的订单一天比一天少。
以前还能靠供销社的订单撑一撑,可现在供销社的经营状况也一落千丈,销售惨淡,能给我们的单子更是少得可怜。”
她顿了顿,又道:“我早就想着不再招闲人进来,可我一个人势单力薄,根本拦不住其他人。
吃回扣、吃拿卡要的现象在各个部门都私下里盛行,他们就像一群蛀虫,一点点啃噬着纺织厂的根基。
再这么下去,就算工业部不切断资助,这个曾经红火的大厂,也撑不了多久了。”
秦歌沉默地坐在椅子上,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
袁晓慧的话,让他彻底看清了纺织厂的困境——
不仅有管理上的混乱,还有市场环境的寒冬,更有内部人员的**,种种问题交织在一起,远比他在轧钢厂遇到的难题更为棘手。
袁晓慧说完,目光中满是担忧地望着秦歌,生怕他得知纺织厂的烂摊子后知难而退,只留下自己一人苦苦支撑。
她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问道:“秦厂长,面对眼下的情况,你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秦歌沉稳地点头,缓缓说道:“这几天,我准备暂时不在纺织厂公开露面。”
“那怎么行?”
袁晓慧急忙反驳,语气带着几分急切,“现在厂子已经病入膏肓,正需要你大刀阔斧地整改,哪能一直藏着掖着?”
“病急不能乱投医。”
秦歌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纺织厂如今的状况,就像一个虚弱到极致的病人,用猛药只会适得其反,必须循序渐进。
明天我会调两个得力助手过来,到时候你们配合着放些烟雾弹,让厂里那些人以为我是个不管事的甩手掌柜。
与此同时,你们悄悄收集纺织厂所有违规操作的证据——包括账目漏洞、人员违规录用、贪腐受贿的线索。”
袁晓慧眼睛一亮,瞬间明白了秦歌的意图:“我懂了,你是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等他们放松警惕,再一举抓住把柄!”
“这只是其一。”
秦歌补充道,“其二,我要去工业部争取实权。
既然他们把这个烂摊子甩给我,就必须给我足够的权力。
如果工业部不放权,咱们后续的整改计划只会处处受限,根本无法推行。”
袁晓慧重重地点头,心中的疑虑渐渐消散。
“办法我来想,你们目前的核心任务就是收集证据。”
秦歌的眼神变得锐利,“就算看到他们乱来,也先别声张,让他们继续暴露。纺织厂的问题越彻底地暴露出来,对我们后续的整顿就越有利。”
“你的意思是……破而后立?”袁晓慧恍然大悟。
“没错。”秦歌语气坚定,“不把这些蛀虫彻底拔掉,咱们根本没精力去推进生产改革,更谈不上让纺织厂起死回生。”
袁晓慧当即站起身,朝着秦歌伸出手,眼神中满是信任:“秦厂长,我信你!接下来不管你怎么安排,我都全力配合!”
秦歌也伸出手,与她紧紧相握:“好!明天那两位副厂长到岗后,你们三个先一起商议具体分工。
记住一个字——忍。在证据没收集完整、权力没落实之前,一定要沉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