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歌笑着招呼,“花生蚕豆下酒,现成的。但有一条——喝了酒就踏踏实实歇着,别沾机器,谁要是带酒上岗,我饶不了他。”
肖大可刚从图纸堆里抬起头,瞅着桌上的东西,直咂嘴:“秦厂长,这太破费了……”
“不破费。”秦歌摆摆手,“你们在这儿拼命,我总不能让大家干啃干粮。”
谁知易忠海头也不抬地接了话:“酒先放着,样板机不亮堂堂地立起来,咱一口不沾!”
“对!”肖大可也跟着点头,眼里闪着劲,“等机器转起来了,咱再喝庆功酒!”
其他师傅也纷纷应和:“就是!现在哪有心思喝酒,干正事要紧!”
秦歌看着他们眼里的光,心里暖烘烘的。
笑着摆摆手:“行,酒搁这儿,你们啥时候想喝了,随时开。我先走了,有事随时找我。
他刚走出车间没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低低的议论声。
“大家瞅瞅秦厂长,年纪轻轻的,心多细。”
是易忠海的声音,带着感慨,“知道咱熬得狠,烟酒花生都备着,还特意叮嘱别累着——这哪是当领导的架子,分明是把咱当自家老哥待呢。”
肖大可接了话,语气里满是佩服:“不光心细,还懂轻重。知道咱在乎机器的精度,不硬劝着歇;
又怕咱熬坏了,托王主任盯着——这处事的分寸,真叫人服。”
“可不是嘛。”
另一位老师傅叹道,“咱干了一辈子技工,见过的领导不少。
像秦厂长这样,既懂咱干活的难,又把咱的身子骨当回事的,真不多。他把心掏给咱,咱能不卖命?”
“就是奔着秦厂长这份心意,这机器也得按时弄出来!”
秦歌听着这些话,脚步顿了顿,嘴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
晨光从车间的窗缝里挤进来,落在他的背影上,竟比身上的阳光还要暖。
第五天傍晚,小车间里忽然爆发出一阵欢呼,惊得窗外的麻雀扑棱棱飞起来。
易忠海举着扳手,满脸油光地冲外喊:“成了!机器成了!”
肖大可早已手脚麻利地搬来原料,一群人围着机器忙开了——
填原料、开开关、调试转速,车床的嗡鸣里混着抑制不住的兴奋。
“杨厂长!郭厂长!成了!”秦歌刚冲进车间,就被这股热乎劲儿裹住了。
杨厂长和郭厂长也紧跟着进来,看着机器运转的架势,手都忍不住在大腿上搓着。
试生产开始了。透明的薄膜从机器里缓缓吐出,像一条长长的玉带。
秦歌上前捏了捏,厚度均匀,扯了扯,韧度也够,可举起来对着光一看,眉头就皱了:“透光率差了点,有点发乌。”
易忠海和肖大可也凑过来,对着光翻来覆去地看,脸色都沉了沉。
“厚度、韧度都合格,咋透光不行?”
肖大可挠着头,“原料比例都是按图纸来的啊。”
“估计是原料配比的问题。”
秦歌沉声道,“你们先调整着试试,我去联系工业部。”
他一路小跑回办公室,拨通电话,刚说完情况。
那头就笑了:“那太好了,我们正等着你的好消息呢。别急,我这就派几个材料专家过去。”
下午三点,三个戴着眼镜、拎着工具箱的专家就到了车间。
他们围着薄膜看了看,又拆开机器检查了零件。
最后指着原料桶说:“问题出在聚乙烯和增塑剂的比例上,增塑剂多了点,影响透光。”
专家们现场调了配比,重新投料。机器再次运转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当新的薄膜吐出来,秦歌一把扯过,举到窗边——阳光透过薄膜照进来,能清晰地看到对面墙上的标语,透亮得像块薄玻璃。
“成了!”易忠海嗓门亮得像敲锣。
专家们又微调了几次,把最优配比写在纸上:“就按这个来,保准达标。”
秦歌赶紧把配比抄下来,递给肖大可:“你们组先盯着,按这个标准生产。”
又转向易忠海,“易师傅,你们组累了五天,先回去歇一天,明天再来赶工。”
易忠海摆摆手:“歇啥?现在干劲正足!”
却被秦歌按在椅子上:“必须歇,养足精神才能多干活。”
等专家们带着整理好的材料、配比数据和薄膜样品往工业部赶时,车间里的机器已经重新轰鸣起来。
新的薄膜一卷卷落下来,在灯光下闪着均匀的光泽。
杨厂长看着这光景,忽然拍了拍秦歌的肩膀:“小秦,这关,咱们算是闯过来了。”
第二天一早,工业部的李从戈和农业部的周明杰就带着人赶到了轧钢厂。
李从戈拿起一卷刚生产出的薄膜,对着光看了又看。
忍不住点头:“小秦,这膜透亮得很,韧劲也足,你这活儿干得漂亮!”
周明杰在一旁笑着接话:“别光看膜了,走,带你们看看下一站。”
一行人坐上吉普车,浩浩荡荡驶出城区,沿着乡间土路颠簸了半个多小时,眼前忽然开阔起来——
一片荒地之上,密密麻麻的人影正在忙碌,竹竿、泥土、稻草堆得像小山,远远望去,一排排半成型的棚架已经立了起来。
“到了。”周明杰推开车门,指着眼前这片工地。
“这一百多亩地,都是咱们的试点大棚区。”
他展开图纸,在地上比划着,“按你说的,全用就地取材的法子:
棚架是山上砍的竹子,扎得结结实实;两边砌了泥巴稻草糊的火炉,天冷了能烧火增温;后头起了一人高的泥墙,挡风又保温。”
秦歌走到一个刚搭好的棚架前,伸手推了推竹竿,纹丝不动。“这架子够稳当?”
“放心!”周明杰拍着胸脯。
“村里的老木匠领着搭的,说是抗八级风没问题,真来了强风,还能临时加撑子。”
正说着,几个皮肤黝黑的汉子快步跑了过来,领头的是个戴着草帽的村长,手里还攥着把锄头,鞋上沾着泥。
“周部长,李部长!你们咋亲自来了?”
他搓着手上的泥,笑得憨厚,“您瞅瞅,这棚子再有两天就能全搭好!”
“这么快?”秦歌有些惊讶,“才五天工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