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年第一天的太阳刚爬上粮食局的青砖瓦房,门前就排起了长队。
扎钢厂的办事员揣着批条急得直跺脚,农机厂的会计扒着窗口反复询问。
棉纺厂的代表手里捏着皱巴巴的介绍信,额头上全是汗——
窗口里的人只重复着一句话:“没粮了,库里见底了,等通知吧。”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上午就传遍了各个工厂。
秦歌刚到办公室,就见杨厂长背着手在屋里转圈,军绿色的中山装袖口磨得起了毛。
眉头拧成个疙瘩。“小秦,你来了正好。”
杨厂长转过身,声音里带着难掩的焦虑,“刚接到通知,今年暖冬,南边小麦染上了病虫害,不少地块要减产。
咱们这一片的粮库都快空了,刚才轧钢厂老王来电话,说他们食堂明天就揭不开锅了。”
秦歌心里“咯噔”一下。
他刚从仓库那边过来,确实看见粮囤都见了底。
往年这个时候,至少还能堆到半腰。“杨厂长,咱们厂的储备粮还能撑多久?”
“撑不了十天。”杨厂长叹了口气,往搪瓷缸里倒了点热水。
食堂主任都有点抖,“工人顿顿离不开粮食,别说干活了,饿肚子怎么行?
刚才织布厂也来了,他们那边更急,车间里都是重体力活,一顿饭跟不上,机器都得停。”
正说着,棉纺厂的张科长推门进来,脸白得像纸:“杨厂长,秦厂长,我们那边已经开始限量了,工人们都有意见了……这可咋整?”
秦歌走到窗边,看着外面还在焦急等待的人群,眉头紧锁。暖冬的隐患他不是没听过,却没想到来得这么快、这么猛。
粮食是根基,工厂要运转,工人要吃饭,一旦断了粮,后果不堪设想。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烟,想抽一根,又想起杨厂长不抽烟。
秦歌想了想:“杨厂长,我给工业部打电话问问情况,那边说不定还有点存货。你托人问问外地的渠道,看能不能调点过来。”
杨厂长眼睛亮了亮,又很快暗下去:“难啊,现在各地都紧俏。不过你去试试也好,死马当活马医。”
他拍了拍秦歌的肩膀,力道比平时重了不少,“小秦,这事关系重大,厂里上上下千号人,都指着粮食呢。”
秦歌点点头,转身往外走。走廊里碰上来催粮的食堂主任,个个脸上带着焦虑,七嘴八舌地问着消息。
他只能含糊地应着“正在想办法”,脚步却不由自主地加快——
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照进来,明明是暖烘烘的,落在身上却让人觉得沉甸甸的,像压了千斤粮。
办公室里,杨厂长看着秦歌匆匆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桌上摊开的粮食报表,报表上的数字红得刺眼。
他端起搪瓷缸喝了口热水,水是烫的,心里却凉飕飕的——这开年的第一关,竟是道要命的粮食坎。
秦歌走出办公室,风灌进领口,带着初春的凉意,却吹不散心头的焦灼。
农机厂食堂主任红着眼圈的模样还在眼前晃——
“秦厂长,如果他们没粮,车间里的师傅们怕是要闹事。”
这话像块石头压在他心上。系统里生成的物资虽能应急,可面对千号工人的口粮缺口,终究是杯水车薪。
回到办公室,他攥着电话听筒的手微微发紧,拨通了钱部长的号码。
“小秦?”电话那头传来钱部长略带沙哑的声音,背景里隐约有文件翻动的窸窣声。
“钱叔,”秦歌尽量让语气稳些。
“您能不能联系上冷霜?轧钢厂和农机厂快断粮了,粮食局那边也见底了,看他能不能再调一批过来?”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随即是一声沉重的叹息:“我们早联系过了。今年欧美那边遭了雪灾,铁路冻住了,港口也封了。
粮食运不出来,价格炒得疯高。冷霜那边也没办法,他说手里的囤货早就被抢空了。”
秦歌的心沉了沉。国内暖冬致病虫害蔓延,小麦减产已成定局;
国外雪灾阻断供应链,两头夹击,这粮食危机比预想的更严峻。
他捏了捏眉心,忽然想起之前看过的国外期刊:“钱叔,我有个想法,或许……能试试温室大棚。”
“温室大棚?”钱部长的声音里带着诧异。
“我听留学生提过,欧美那边还在试验阶段,成熟吗?”
“成熟。”秦歌肯定道,脑中闪过系统里关于温室技术的资料。
“能精准控制温度、湿度和养分,植物生长周期能缩短一半,而且不挑环境。
哪怕在寒冬腊月也能种出菜和粮食。现在赶工建起来,说不定能扛过这波危机。”
电话那头静了几秒,随即传来钱部长带着决断的声音:“你确定可行?那就写个详细计划。我这就联系工业部、农业部,再请几位农业专家,咱们尽快碰头谈。”
“好!”秦歌挂了电话,抓起笔就往纸上写。笔尖在纸上划过,发出沙沙的声响,他的思路却异常清晰——
从大棚的结构设计、材料需求,到温控设备的调配、适宜种植的作物品种,一笔一划都透着急切。
窗外的阳光斜斜照进来,落在纸上,把“应急温室计划”几个字映得格外清晰。
他知道,这是眼下唯一的破局之路。国内粮仓告急,国外渠道阻断,无数双眼睛盯着粮食袋子,容不得半点差错。
笔尖顿了顿,他又添上一笔“半月内完成首批大棚搭建”,字迹力透纸背——这场和时间赛跑的仗,必须赢。
秦歌捏着写满计划的纸页,指腹蹭过边角的褶皱。
拨通杨厂长电话时,声音带着刚写完计划的沙哑:“杨厂长,带上郭副厂长,现在去工业部,路上跟你们细说。”
车刚驶出工厂大门,秦歌就把计划递了过去。
杨厂长逐字逐句地看,眉头拧成个疙瘩。
“小秦,这大棚薄膜生产设备,咱厂里的能做吗?万一做不好可咋办?”
他摩挲着纸页上“缩短生长周期30%”的字样,语气里满是犹豫——
一辈子跟机床打交道,他信得过实打实的零件,却对这“看不见摸不着”的种植技术犯怵。
副驾驶的郭副厂长一把抢过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