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做吃着碗里……瞧着锅里?”
沈枝意下意识地反驳,话音未落,却骤然明白过来。
原来是看见了方才她与王兴站在一处的场景。
这男人的醋坛子,当真是说翻就翻,毫无征兆!
她心下不禁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
虽说被人在乎,为人争风吃醋,确实是一件令人愉悦之事。
可凡事过犹不及。
今**不过是驱赶她的马车,在王兴面前逞威风,宣示主权。
那下一次呢?
下一次若再有类似情形,他是否会变本加厉,用更强硬的手段将她束缚起来?
她沈枝意,从来就不是那种甘心蜷缩于方寸后院,一生只知相夫教子的女子。
她骨子里渴望的,是如同飞鸟般翱翔于广阔天地之间的自由。
回想起前世,她为了沈家所谓的“家族荣辱”。
一边不得不抛头露面经营生计。
一边却要承受内心巨大的煎熬,不断自责行为“放荡”,有辱门风。
最终,她在最好的年华里,被迫嫁入安王府。
为了替沈家铺路,她在那个牢笼里受尽屈辱,伺候殷宏那个性情扭曲的**。
她处处谨小慎微,约束言行,却仍时时处处遭人嘲讽鄙夷。
那时的她。
身不由己,心如困兽。
被无形的枷锁牢牢捆绑在那座华丽的囚笼之中。
重活一世,她发过誓,今生只为自己而活。
她如此拼命地自立门户,积累财富,不仅仅是为了报复前世的仇怨,弥补曾经的遗憾。
她更想要的,是为了换取那份至高无上的选择权。
她想要拥有足够的资本和底气。
能够随心所欲、自由自在地行走在这天地之间。
无拘无束。
至于情爱。
是她的调剂品,不能成为她的约束。
更不能成为她的绊脚石。
沈枝意从怀中取出那封来自凌海大师的信,在楚慕聿眼前轻轻一晃。
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楚大人方才那般大的火气,莫非是因为这个?”
楚慕聿从喉间发出一声沉闷的哼声,算是默认,表达着强烈的不满。
他伸手便要夺过那封信,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扔了。”
沈枝意脸上的笑意瞬间敛去,眸光骤然转冷,声音也沉了下来:
“你扔一个试试看。”
楚慕聿的手指刚触到信封一角,便敏锐地察觉到怀中女子周身散发出的冷意。
他心头猛地一跳,暗叫不好。
似乎……又踩到她的底线了。
方才还气势汹汹、仿佛要掌控一切的权臣,瞬间像是被戳破了的气囊,气势矮了半截。
他顿时低下了头,眼眶竟有些泛红:
“别看其他男人写的信。”
他迅速将信藏到自己身后,另一只手抬起,用指腹轻轻捏了捏沈枝意小巧的下巴:
“二姑娘看我的信,我可以现写。”
沈枝意:?
“你确定什么男人的信都不让看?”
她伸手去探楚慕聿身后的信,被男人擒住手腕。
楚慕聿将她按倒在软榻,修长的指节穿过她头发两侧的指缝。
严丝合缝。
两具躯体几乎贴在一起。
“喜欢‘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那般直抒胸臆的,还是‘所谓伊人,在水一方那般迂回婉转的’……我都会。”
沈枝意:“……楚大人,那是凌海大师的信。”
“你若嫌不够,更酸腐些的我也……”楚慕聿急于表现,话说到一半,才猛地反应过来,动作瞬间僵住,“凌海大师?”
他脸上的醋意和委屈瞬间凝固,转为错愕。
沈枝意趁他愣神,终于抽回被他握住的手腕,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迅速展开那封差点遭殃的信笺。
楚慕聿僵直了身子,犹豫一瞬,也凑了上去。
快速浏览后,沈枝意眼中闪过惊喜:
“师父信中说,他遍寻西域,终于找到了那异香最后一味关键香材的出处!”
“乃是西域一种极为罕见的药材,名为‘昆仑青’,不过……”
沈枝意微微蹙眉,“此物并非毒物,反倒对治疗卒中之症大有奇效!”
卒中之症,就是现在所说的“脑梗”。
沈枝意吃惊之余,突然想起前世一桩事来。
前世在她死前一个月,她曾听到安王与殷宏在书房交谈。
谈的就是当今圣上。
那一次,她听到的就是当今圣上突然昏迷,惊动了太后娘娘和楚慕聿。
她努力回想了一下。
她记得当时安王便说了一句,“若无昆仑青,圣上怕早已经……”
沈枝意霍然想通了,“圣上,是不是得了卒中之症?这香,不是要谋害圣上,而是有人担心圣上突然驾崩,失了依靠!”
谁会担心圣上突然失了依靠?
“张淑妃?”
楚慕聿沉吟半晌,摇头,“不是她,三皇子如今羽翼丰满,声望甚至超过大皇子和二皇子,就算圣上突然驾崩,张家和他的追随者也能与大皇子二皇子的人势均力敌。”
那会是谁如此担心圣上驾崩呢?
圣上又为何秘而不宣,反而私下自己接受外来之物缓解病症?
所有的分析如同一团乱麻。
沈枝意吸了一口气,“无论如何,我大胆推测,圣上立储恐怕另有人选,而不是目前这三位皇子,张淑妃恐怕也并非如世人眼中那般,宠冠后宫……”
楚慕聿默默点头,“没错,圣上心中的储君人选恐怕羽翼未丰,不是三皇子,而是他真正宠爱的女子所出的那位皇子,所以此时圣上得病的消息万不可公然流露出,否则三位势大的皇子必定先合围那隐藏在暗处的未来储君!”
真相,终于又近了一步。
沈枝意将信揉进楚聿聿的怀中,似笑非笑的竖起眉头,“楚大人,这别的男人的信,我以后还能不能看?能不能收?”
楚慕聿顿时额上沁出汗来。
“二姑娘记性真好啊!”他嗫喏一声,“是我错了。”
方才那点强势和霸道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像做错了事的大型犬,下意识地蹭近些,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脸色。
“我……”他声音低低的,带着小心翼翼,“我不该不问青红皂白就乱吃飞醋……你别生气,好不好?”
他试图去拉她的手,没有半分方才要将信扔掉的狠劲。
“呵!”沈枝意从喉间溢出一声冷笑,“看本姑娘心情。”
她伸指,反挑起男人的下巴,让他仰视着自己,“楚大人,一会在沈府乖一点。”
“好,都听你的。”楚慕聿的声音低沉沙哑。
眼底深处却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暗芒。
乖顺答应是一回事,可能不能彻底克制住那几乎要融入骨血的占有欲,则是另一回事。
只要想到有旁人能分走她的目光,那疯狂的嫉妒便如野草般滋生,难以根除。
马车恰在此时停下,外面传来随山的声音:“大人,沈府到了。”
车帘掀开,楚慕聿率先弯腰走出。
“是小阁老!”有人惊喜出声,“没想到沈家一个七品小官家的围炉宴,不但惊动了赵二姑娘和容世子,就连小阁老也驾临了。”
“沈家的面子真大啊!谁说沈家势弱了?”
沈家人在听到宾客的议论后,顿时心满意足。
沈盈袖抿唇一笑,衷心的做着赵云敏的走狗,替她制造绯闻:
“你们有所不知,这小阁老是看在赵二姑**面子上才来赴宴的。”
大家都惊了,“赵二姑娘不是和容世子联姻吗?”
怎么会同楚大人?
沈盈袖解释道:“楚大人当初可是赵总兵的上司,他同赵家相识以久,在辽东时就同赵二姑娘感情甚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