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赵丰年的意志,如同一位端坐在云端帝座的君王,冷漠地俯瞰着自己疆域内那片正在溃烂的国土。
他的“审计师之眼”探针,早已化作最忠诚的哨兵,潜伏在B—7区那片被工业废气与血肉腥臭笼罩的猩红天空之下,将一幅地狱般的画卷,实时转播进他的思维宫殿。
那是一座活着的、正在疯狂癌变的钢铁地狱。
高耸入云的烟囱,不再喷吐单纯的废气,而是混杂着血色孢子的、具有侵略性的浓雾。
曾经规整的厂房,被扭曲增生的金属筋腱与搏动着的血肉管道所贯穿、连接,构成了一头匍匐在大地之上的、难以名状的钢铁巨兽。
而在巨兽的“血管”与“肠道”之间,一支支由畸变体构成的军队,正在进行着冷酷而高效的演练。
它们是这座失控熔炉的子嗣。
有的保留着工程傀儡的下半身,上半身却异化为喷吐着熔融铁水的血肉炮台;有的则彻底舍弃了机械形态,化作四足行走的金属猎犬,锋利的合金爪牙在地面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它们排列着森然的方阵,在各自指挥官的嘶吼下,一遍遍地重复着冲锋与射击的动作。
这是一个拥有独立意志、完备武装和森严纪律的敌对王国。
【审计目标:B—7区‘畸变熔炉’。】
【‘熔炉卫士’型负债单位,数量:112,831。】
【‘铁水炮手’型负债单位,数量:27,450。】
【区域判定为‘高威胁度、高价值的敌对性资产’。】
就在这份评估报告形成的下一秒,风暴,降临了。
一道黑线,毫无征兆地撕裂了B—7区那片猩红色的天空。
它并非以飞行的姿态抵达,而是像一位迟到的行刑官,直接在刑场的正中央,掀开了遮蔽自己的幕布。
那柄漆黑的长剑,就那样静静地悬浮在畸变体大军的正上方。
它身上那层淡淡的黑色流光,似乎比上一次出现时更加凝练,仿佛是纯粹的饥饿本身所凝聚成的光晕。
整个畸变熔炉,瞬间炸开了锅!
刺耳的警报声,不再是数据流,而是由成千上万个金属喉管同时发出的、足以撕裂耳膜的尖啸。
几乎在黑剑出现的瞬间,那超过两万座的“铁水炮手”便已经完成了充能,它们胸腔内的血肉熔炉剧烈搏动,将炮口齐刷刷地对准了天空中那个渺小的黑点。
轰——!
两万多道炽热的、裹挟着污秽法则的熔融铁水,汇成了一股橙红色的毁灭洪流,以雷霆万钧之势,逆卷苍穹,誓要将那个胆敢侵犯它们领空的异物彻底熔化。
面对这足以瞬间蒸发一座山峰的集火攻击,黑剑,只是轻轻一颤。
没有展开任何能量护盾,也没有进行任何规避。
它只是以剑尖为圆心,向外荡开了一圈微不可查的、漆黑的涟漪。
那道毁天灭地的铁水洪流,在触碰到涟漪的刹那,便如同撞上了一面不存在的、却又坚不可摧的墙壁。
不,那甚至不是墙壁。
墙壁会反弹,会碎裂。
而那道涟漪,却只是平静地“否定”了铁水洪流的存在。
所有的热量、动能、法则,都在一瞬间被彻底归零。
那道声势浩大的橙红色洪流,就在半空中,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仿佛那只是一场幻觉。
监察者的意念,带着一丝不加掩饰的、对于这种低级攻击的蔑视,通过黑剑传递出来。
【开胃菜……结束了。】
下一刻,真正的清算,开始了。
黑剑动了。
它没有像上次那样展开一个巨大的抹除领域,那样的攻击方式对于眼前这片需要“精细化拆除”的区域而言,太过粗糙。
它的剑身,在空中划出了一道简洁到极致的、优美而又致命的十字。
一道横贯天际的黑色斩痕,与一道纵贯大地的黑色斩痕,同时出现。
这两道斩痕,薄如蝉翼,却又深不见底,仿佛是现实这张画布被利刃划破后,露出的其下那片永恒的虚无。
它们以一种超越了光速、超越了因果的姿态,瞬间覆盖了整个B—7区的地表。
地面上,那超过十万的“熔炉卫士”方阵,甚至还没来得及从炮手们的攻击被化解的震惊中反应过来,它们的视野便被那道无限延伸的黑线所占据。
然后,一切都结束了。
没有爆炸,没有哀嚎,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挣扎。
被那道十字斩痕触碰到的一切畸变体,无论是坚固的合金外壳,还是顽强的血肉核心,都在接触的瞬间,被完美地、整齐地,从中间分成了四块。
切口光滑如镜,没有任何能量残留。
紧接着,那些被分割开来的残骸,便如同失去了存在基石的沙雕,无声地、迅速地,崩解为最基础的粒子,而后彻底消散于无。
仅仅一击。
超过十万的地面部队,便被从这张地图上,干净利落地抹去。
整个B—7区,除了那些作为“资产”的厂房建筑,地面上的一切“负债”,都已清零。
赵丰年的思维宫殿中,代表着负债单位的数字,如瀑布般飞流直下,瞬间归零。
他那片幽蓝的数据之海,第一次,因为这种超乎想象的“清算效率”而泛起了一丝剧烈的波澜。
这已经不是战争,甚至不是屠杀。
这是一种更高维度的、基于法则层面的“财务审计”。
监察者,就是那位拥有最高权限的审计官,它手中的黑剑,就是那支能够随意勾销任何“账目”的笔。
【地面杂兵……清理完毕。】
监察者的意念依旧平淡,仿佛只是完成了一项微不足道的餐前准备。
黑剑在空中微微调转方向,剑尖直指那座还在不断生产着畸变体的、最为庞大的中央熔炉。
【现在,去见见这家‘公司’的……‘董事长’。】
黑剑化作一道流光,没有发出任何破空之声,便直接射入了那座钢铁巨兽的心脏。
一场真正的、决定资产所有权的“恶意收购”,进入了最后的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