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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陈兰芝接到了工商局的正式通知。
刘科长亲自打来的电话,打到了街道办,让钱主任转告她,明天上午九点,他和另一位同志会准时到兰芝堂进行实地考察。
“兰芝同志,你可得好好准备啊。”钱主任在电话里叮嘱道,“刘科长他们对你这个项目很重视,要是考察通过了,你就是咱们区里第一个拿到化妆品生产执照的个体户,这可是独一份的荣誉。”
“我知道了,钱主任,您放心,保证没问题。”陈兰芝笑着应下。
挂了电话,她心里最后一块石头也落了地。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她没有声张,跟往常一样,回家,做饭。
饭桌上,周建国依旧是那副死气沉沉的样子,埋头扒饭,一句话不说。
陈兰芝看在眼里,心里冷笑。
暴风雨前的宁静罢了。
吃完饭,陈兰芝对正在收拾碗筷的周福说:“你去把建军叫回来。”
周福一愣:“又叫他回来?他这天天往家跑,不耽误学习吗?”
“不耽误。”陈兰芝的语气不容置喙,“明天厂子考察,这么大的事,他这个未来的大学生必须在场,给我撑场面。”
这个理由,周福无法反驳,只能又一次苦着脸,往大学的方向走去。
周建军回来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
“妈,考察定在明天了?”他一进屋就问,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
“嗯,明天上午九点。”陈兰芝点点头,脸上的表情却不像周建军想的那么高兴,反而带着几分凝重。
“妈,你怎么了?是不是有啥心事?”周建军看出了不对劲。
“建军,你大哥这几天,太安静了。”陈兰芝看着他,缓缓道。
周建军愣了一下,随即也反应了过来。
是啊,太安静了。
自从乔迁宴那天被当众打脸之后,周建国就像个哑巴一样,每天除了干活就是待在柴房里,连句阴阳怪气的话都懒得说了。
这完全不像他的性子。
“事出反常必有妖。”陈兰芝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我猜,他今晚,一定会有动作。”
“那……那我们怎么办?”周建军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要不,我今晚去那个院子守着?”
“不行。”陈兰芝立刻否定了,“他要是真想搞破坏,肯定不是一个人,你一个人去,万一吃了亏怎么办?再说了,咱们要是守在那儿,他不就不来了吗?我不光要让他来,我还要让他把事做绝,做得人赃并获,再也翻不了身!”
周建军听得心惊肉跳,他看着母亲那张平静的脸,忽然觉得有些陌生。
“妈,那我们……”
“我们什么都不用做。”陈兰芝打断他,“你今天晚上,就睡在家里,哪儿也别去,明天一早,你跟我一起,去那个院子。”
“我倒要看看,他能给我唱一出什么样的大戏。”
周建军看着母亲笃定的样子,虽然心里还是惴惴不安,但那颗慌乱的心,却莫名地安定了下来。
他知道,母亲既然这么说,就一定有了万全的对策。
他要做的,就是相信她,听她的安排。
这一夜,周家大院里,几个人,几样心思。
周福翻来覆去睡不着,心里总觉得要出大事。
周建军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陈兰芝睡得很沉,仿佛对即将到来的风暴一无所知。
而柴房里,周建国也在等着。
他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盘算着晚上的计划,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
他听着院子里渐渐没了声息,听着更夫打过三更的梆子声,心跳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
时间,差不多了。
他从床板下,摸出一根早就准备好的铁棍,又用一块黑布蒙住了脸,像个幽灵一样,悄无声息地推开了柴房的门,闪身消失在了浓重的夜色里。
夜,黑得像一盆泼翻的墨。
周建国弓着腰,贴着墙根,像一只昼伏夜出的老鼠,熟练地避开胡同里偶尔亮着灯的窗户。
他心跳得很快,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一种病态的兴奋。
他很快就到了和周建业约好的那个破败的窝棚。
窝棚里没有灯,黑漆漆的,只有两双在黑暗中闪着光的眼睛,透着贪婪和紧张。
“大哥。”周建业的声音都在发抖。
“别废话,东西都带了吗?”周建国压着嗓子问。
“带了,砖头,还有这个。”王翠芬从怀里掏出两个布袋,一个里面装着鸡粪和烂菜叶子,另一个,装着几只死老鼠。
这是她白天特地从**堆里翻出来的,一想到能把这些东西弄到陈兰芝那些宝贝瓶子里,她就兴奋得直哆嗦。
“很好。”周建国满意地点点头,“走,按计划行事,记住,速战速决。”
三个人,三个鬼影,迅速地朝着胡同最里头的那个小院摸去。
小院在夜色中静静地矗立着,像一只沉睡的巨兽。
周建国停下脚步,躲在远处的一棵大槐树后面,对着周建业使了个眼色。
周建业深吸一口气,从地上捡起半块砖头,蹑手蹑脚地走到院门口。
他看着那把锈迹斑斑的旧锁,心里一阵发虚。
“快点,磨蹭什么?”王翠芬在后面不耐烦地催促。
周建业心一横,眼一闭,举起砖头,对着那把锁头就狠狠地砸了下去。
“哐当!”
一声刺耳的金属撞击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响亮。
周建业吓得一哆嗦,手里的砖头都差点掉了。
“干什么吃的!那么大声!”远处的周建国气得差点骂出声来。
幸好,周围没有亮起灯,也没有狗叫声。
周建业定了定神,又砸了两下,那把本就不结实的旧锁,应声而断。
他推开一道门缝,一股淡淡的草木清香从里面飘了出来。
那是陈兰芝的养颜膏独有的味道。
王翠芬闻到这个味道,眼睛都红了,一把推开周建业,第一个挤了进去。
院子里比外面更黑,只有一点微弱的月光,勉强能看清物体的轮廓。
南边那两间给周建军准备的屋子,窗户上糊着崭新的白纸,看着格外整洁。
北边的三间正房,才是他们的目标。
“砸!”
王翠芬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捡起地上的一根木棍,就朝着北屋的窗户狠狠捅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