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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人显然也察觉到了身后骤然出现的凌厉气息和恐怖的压迫感。
他那双唯一露在面具外的、冰冷的、非人的眼睛猛地转向李玄冲来的方向。
空洞的眼神似乎波动了一下，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讶异，似乎没料到对方竟会折返得如此之快。
李玄人未至，那如同实质般、刚从尸山血海中趟过、尚未完全收敛的狂暴煞气已然如同怒海狂涛，轰然席卷了整个狭窄的甬道。
冰冷的杀意如同无数钢针，狠狠刺向黑衣人的后心。
“哼！”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从鼻腔里发出的冷哼。
没有愤怒，没有犹豫，只有一种冰冷的评估和瞬间的决断。
在李玄那把闪烁着幽冷寒光的剑锋即将触及他后背的前一刹那，黑衣人的身影如同阳光下蒸发的水汽，猛地一阵模糊、扭曲。
原地只留下一道淡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黑色残影。
而他本体，已然以一种近乎瞬移般的诡异速度，朝着甬道另一个方向移动，并非深处，而是侧面一条更狭窄、更曲折、布满嶙峋怪石的岔道急掠而去。
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李玄的剑光斩过那道残留的虚影，将其彻底搅碎。
他落在孙渺渺身前，冰冷的眼神扫过黑衣人消失的岔道口，没有丝毫追击的意图。
他的感知如同无形的触手，瞬间捕捉到对方逸散在空气中的最后一缕气息。
冰冷、死寂、带着一丝金属般的僵硬。
与他识海中那个一直通过玉简传讯、虽然同样神秘但气息更偏向阴诡多变的存在，截然不同。
果然……不是一个。
李玄眼神微凝，心中了然。
他迅速蹲下身，修长有力的手指已精准地按在孙渺渺脖颈动脉之上。
指尖传来微弱到几乎断绝的跳动。
李玄指尖触及孙渺渺脖颈的皮肤，冰冷滑腻，带着濒死的寒意。
那微弱的脉搏跳动，细若游丝，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断绝。
他眉头微蹙，指尖凝聚起一缕精纯温和的木属性灵力，如同初春的第一滴甘露，小心翼翼地探入孙渺渺体内，护住她几近崩碎的心脉。
“她怎么样？”
柳梦紧随其后，落在李玄身侧，长剑并未完全归鞘，警惕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扫视着黑衣人消失的幽暗岔道，以及甬道深处那片吞噬光线的黑暗。
空气中残留的冰冷死寂气息让她脊背发凉，那是一种纯粹的、毫无人性的杀意。
“很糟。”李玄的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只有一种陈述事实的冷静，“两处贯穿伤，肩胛和小腿，阴寒灵力侵蚀经脉，内腑震荡，失血过多。”
他说话间，另一只手已快速在孙渺渺肩胛和小腿几处大穴拂过，指风如刀，精准地切开了被污血黏连、阻碍止血的破碎衣物，露出下面皮肉翻卷、深可见骨的血洞。
那伤口边缘泛着诡异的乌青色，丝丝缕缕阴冷的黑气如同活物般缠绕，仍在缓慢地侵蚀着周围完好的血肉，阻止着伤口的自然愈合。
他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玉瓶，倒出两粒朱红色、散发着浓郁药香的丹丸。
一粒捏碎成粉，均匀撒在孙渺渺两处狰狞的伤口上。
药粉接触血肉的瞬间，发出细微的“滋滋”声，如同冷水滴入热油，伤口边缘的乌青之色肉眼可见地消退了一丝，被一股温和的暖意取代，汩汩外涌的鲜血也终于有了减缓的趋势。
另一粒则被他撬开孙渺渺紧闭的牙关，用灵力小心地送入她喉咙深处。
做完这些，他才抬起头，目光再次投向黑衣人遁走的那条狭窄岔道。
岔道口怪石嶙峋，犬牙交错，光线更加昏暗，如同通往九幽的裂缝。
那里，最后一丝属于黑衣人的气息，也彻底消散在万兽窟特有的、混杂着硫磺、血腥和腐朽植物味道的污浊空气中。
冰冷、死寂、僵硬……如同精铁在寒潭中浸泡了千年，不带丝毫活人的温度与情感波动。
与识海玉简中那个时隐时现、如同毒蛇潜行于阴影、气息诡谲多变的存在，截然不同。
“不是他。”李玄低声自语，声音只有身旁的柳梦能够听清。
他眼神微凝，一丝了然与更深沉的警惕交织而过。
这万兽窟深处，比他预想的还要复杂。
除了凶兽，还有更阴冷的“人祸”。
柳梦闻言，紧绷的神经并未放松，反而握剑的手更紧了一分。
她看着地上气息奄奄、面如金纸的孙渺渺，又看看不远处岩壁下那摊刺目的、尚未完全凝固的暗红血泊——那是赵奎最后存在过的痕迹，庞大身躯撞击岩壁的凹痕清晰可见，碎石间甚至还能看到几片被蛮力撕扯下的、染血的衣料碎片。
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从心底升起。
“他们……怎么会在这里？”柳梦的声音带着一丝后怕的微颤，“不是让他们走了吗？”她无法理解，明明已经警告过这二人离开，为何还会在此处遭遇如此毒手。
李玄没有回答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
贪婪、侥幸、或是不甘？
在修真界，这些情绪往往就是催命符。
他收回探查岔道的神识，目光落在孙渺渺腰间。
那里，一枚不起眼的淡青色玉佩，光华已然完全黯淡，如同普通的顽石。
方才那微弱到几乎忽略不计的灵力异动，正是源自此物。
“这玉佩……”柳梦也注意到了，她蹲下身，仔细看了看，“像是某种心血相连的护身感应之物？方才就是它引动了你的侦灵盘？”
李玄微微颔首：“若非它濒死前那一下微弱共鸣，引动侦灵盘示警，我们折返再快半息，她也已成尸体。”他语气平淡，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救下孙渺渺，并非出于同门之谊或怜悯，更像是一种对突发状况的本能应对，以及对那神秘黑衣人的一种试探性接触。
可惜，对方退得太快，太果决。
就在这时，昏迷中的孙渺渺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嗬嗬”声，她涣散的眼瞳艰难地转动，似乎在极度的混乱与恐惧中挣扎。
失血的惨白嘴唇无意识地翕动着，吐出几个破碎的音节。
“黑……黑衣人……”
“奎……奎哥……跑……”
“剑……好冷……”
她的身体因剧痛和深入骨髓的恐惧而蜷缩起来，像一只被踩踏过的虾米。
冷汗混合着泪水、血污和泥泞，将她那张曾经娇媚的脸蛋涂抹得如同鬼画符。
华丽的衣裙早已破烂不堪，沾满了腥臭的泥浆和暗红的血块，哪里还有半分平日里的骄纵模样。
“她惊吓过度，伤势太重，神魂不稳。”柳梦看着孙渺渺痛苦挣扎的样子，眼中掠过一丝不忍。
她伸出手，指尖亮起柔和的白色光晕，轻轻点在孙渺渺的眉心。
一股清凉温和的灵力缓缓注入，如同涓涓细流，试图抚平她识海中翻腾的惊涛骇浪。
柳梦的灵力带着一种独特的安抚特性，如同月华洒落焦土。
孙渺渺剧烈的抽搐渐渐平复下来，紧蹙的眉头略微舒展，喉咙里痛苦的嗬嗬声也微弱下去，再次陷入更深层次的昏迷。
只是那张脸，依旧惨白得没有一丝生气。
李玄站起身，目光扫过这片狼藉的战场。
赵奎的血腥味、孙渺渺身上的脂粉混合恐惧汗液的怪味、黑衣人留下的冰冷死寂气息、还有丹药的清香……种种味道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诡异氛围。
远处，万兽窟深处传来的低沉兽吼似乎更近了一些，带着一种被此地血腥气隐隐激发的躁动，如同沉睡巨兽喉咙里的咕噜声，震得脚下碎石都在微微颤动。
甬道岩壁上凝结的水珠，承受不住这持续的震动，簌簌滴落，砸在血泊或碎石上，发出单调而令人心头发紧的“嗒、嗒”声。
“此地不宜久留。”李玄的声音打破了压抑的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