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丛舟结婚这事在钟疏已那里得到了印证,确认为真,虞清在年前便搬进了贺丛舟在陵江准备的新房浅水湾中,二人每天出双入对,感情很好。
和朋友的聚餐也好,生意上的酒会也好,贺丛舟都会毫不吝啬地带着虞清出席,像是刻意地在告诉所有人他现在所爱的是虞清。
年后昭昭也被接到了浅水湾中。
这么一来,虞清便成了他名义上的母亲,一家三口令众人艳羡不已。
这些都是钟疏已的所见所闻,不会有假。
可越是平静,梁吟越是不安。
她了解贺丛舟这个人,睚眦必报,不可能轻易放下司沉险些将他撞死的仇怨,可再恨,他们现在远在异国,贺丛舟的手怎么着也伸不过来。
“怎么了,还在想陵江的事?”
司沉走过来,梁吟循声抬头,蓦地看到他的脸,忍不住噗嗤一笑。
“笑什么?”
他打着哈欠,有些不解地摸了摸脸去看,手指尖微红,像是口红的印记,意识到什么忙钻进洗手间,清隽白皙的脸上被用口红花成了只花猫的模样,很是滑稽,连嘴唇也被画了个圈。
这一看便知道是小起和青青的杰作。
只有她们两个在一起会捣鬼。
青青不敢这么做。
但被小起一怂恿就会忍不住,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上回司沉溜累了毛毛在草地上睡着,醒来时头发里便被这两人插满了草。
“没事吧?”
梁吟强忍着笑容将卸妆水递给他,他像是习惯了这样的整蛊,“当然有事,看我等会下去怎么教训她们。”
回到家的司沉和在半山别墅的司沉有些许不同。
在这里。
他有些孩子气,幼稚,喜欢和孩子一起玩闹,在半山别墅时他很疲倦,每日眼眸中都是浓浓的哀愁和担忧,很怕一不注意梁吟便会没了命。
但自从回来后,两人一起调养身体,身体大有起色,不再多病多灾,他便可以完全放心。
刚打开卸妆水的瓶盖子。
他又反递给梁吟。
“你帮我洗。”
“自己弄。”
这种事多少有些亲密,梁吟还不适应,可每当这种时候司沉便会露出犹如丧家之犬般的呜咽声,顺带把头低下去,他发丝柔软,一低头前额发便会遮住上眼皮,像是生气,也像是委屈。
他清楚,梁吟最吃这套。
“好,我来洗。”
梁吟接过瓶子,将化妆棉浸湿往司沉脸上抹去,他年轻,比她小整整四岁,没有贺丛舟身上那股子常年浸泡在纸醉金迷与权势之间的暮气感,反而浑身都是年轻的鲜活与朝气,偶尔会让梁吟有些应接不暇。
化妆棉一片片抹去,擦掉了嘴唇一圈的红,偶尔指腹会无意蹭过唇,司沉也不懂,就像个雕塑一样任由梁吟的手隔着凉凉的棉片蹭过皮肤。
这感觉很舒适,很痒。
像他伤痕累累回到佛罗伦萨的那几天,梁吟每天都靠在他床头哭,哭他的伤,哭他两个月来的下落不明,也哭那根再也回不来的断指。
每天都念叨着。
医生没有了手指,以后该怎么办。
他的皮外伤也都由梁吟处理,他没有告诉过她,她的手比护工轻多了,因为是带着感情下的手,每擦几下便要红着眼睛问一句他疼不疼。
他趴在枕头上,侧过头看时,她的发尾总是能扫过他的鼻尖,让他心猿意马。
有时他会故意抽吸一口气,惹得她手抖慌乱,然后得到他想要的表情又噗嗤一笑惹她生气,她哭或是笑,抑或着担忧。
每个小表情都是他养伤期间为数不多解乏的乐趣。
司沉想着,漆黑的眸直勾勾盯着梁吟,又想到那年她在人声鼎沸的律师事务所里走到他跟前,把手伸到他面前,说要为他伸张正义。
她的手那么软,那么香。
指甲透明泛着粉,连甲根月牙的形状都生得那么好看,可她又那么遥远,远到在他走的那天,她的婚讯便传遍了大街小巷。
他以为这辈子都不能靠近她了。
但现在她离得那么近,手指停留在他的脸上,近到他可以看到她的皮肤纹路和容貌,还有下眼睫颤动的次数。
梁吟被看得有些不自在。
吞了吞嗓子,“差不多了,你自己洗洗就好了。”
刚要收回手。
手腕忽然被司沉抓住,她才惊觉他的掌心烫得惊人。
“你干什么……”
司沉盯着她,眼神变了,多了些进攻性,就那么在梁吟疑惑的眸光里抬起她的手,接着缓缓低头吻在了手背上。
这样近,这样亲密的动作,让梁吟呼吸一窒。
狭小的洗手间里,充满了浓郁暧昧的气息,虽然之前他们有过更为亲密的动作,但那都是在生病期间,有依赖无助的因素在,但此刻,两个人都是清醒的。
司沉没有回答,忽然攥着梁吟的手腕将人转了个方向,她后退,抵在了洗手池边缘,司沉脸上还残留了些没擦干净的口红,这点色彩恰好掩饰了他的羞怯。
兴许是被感情支配着。
梁吟轻轻抬起了下巴,司沉被引诱着靠近,鼻息互相落在了对方的脸上,灼烫着皮肤,眼看着他近了些,又近了些。
就要触上时,小起和青青的跑步声在门外响起。
“妈妈,来吹泡泡,我和青青姐姐刚做的……”
本就没关的门突然被人闯入,司沉快速打开水龙头,弯着腰佯装洗脸,梁吟忙恢复自然,走出洗手间,笑着回应小起。
“好啊,我们一起去草坪上玩。”
小起是孩子,什么也没察觉,可青青不傻,回头一看便看到了司沉烧起来的耳朵和梁吟不自然的动作。
这才反应过来。
自己坏了他们的事,这下又要被司医生公报私仇了。
……
春天来临时司沉给小起请了一位家教老师,用来教小起基本的口语,好为之后上学打好基础,连同梁吟之前被吊销的律师执照也被司沉想办法申诉了回来,为她洗刷了过往的冤屈。
在佛罗伦萨的每一天都像是活在童话故事里美好。
也是这份美好。
让梁吟逐渐忘记了陵江与贺丛舟,也天真的以为再也不用回到那个伤心之地,可小起进入新校园的一年后,她便再次收到了国内的邮件。
这次的来信人是几乎不曾联系过的沈持谦。
他的邮件中只有潦草几字:【最近医生诊断小叔有苏醒的迹象,请速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