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是水土不服，梁吟没多久便开始整日整日地发高烧，怎么都醒不过来，小起和青青一块守在床边。
一晚上梁吟要被噩梦惊醒许多次。
梦里不断闪现司沉带血的面庞，有时甚至是残肢断臂，画面血腥可怖，偶尔又会梦到母亲，看到母亲摔下楼的尸体，还有赵国山和喝农药而死时的惨状。
过往的桩桩件件，成了梁吟挥之不去的阴霾。
每日都被恐惧笼罩着。
怕司沉因为自己成为下一个，毕竟至今程晏平都还没醒来。
怎么想。
要中止这场噩梦的方式便是献祭自己，她宁愿自己痛苦，也不要再有任何人代自己受过。
病情才好一点。
梁吟便让青青带自己去买了两件新衣服，穿戴好，她亲自去见了司沉的养父，对方已经年迈，当年她在众多想要领养孩子的家庭里找到他们，了解他们的家庭情况，年事已高，膝下无子。
将司沉送去，就是二人老年得子，一定会加倍呵护。
事实也的确如此。
养父很疼司沉，为了他能回国，费了不少心思，可时隔两个月司沉都还没回来，希望已经渺茫的情况下，他见到梁吟也没有责怪，他们开明，尊重司沉的选择。
可梁吟看得出。
这是一场硬仗。
毕竟贺父的势力不容小觑，他又怎么会容忍害自己儿子的人不得到任何惩罚，这是一场两个父亲的战斗。
送小起回去，是贺父的退步。
但梁吟不可能这么选择。
走之前。
她又在司沉养父的领路下去了趟司沉从小到大生活的房间，里面干净宽敞，有着整栋房子里最好的阳光，桌上的书籍，柜子里的奖杯，全是他们对司沉的爱。
坐在司沉躺过的床上，梁吟抚着床单，热泪滑下，抬眸望向窗外烧灼的阳光，她想，他一定也在看着同一束阳光吧。
等梁吟从房间出来。
司沉养父已经离开了，留下家里看着司沉长大的管家还在，他是和司沉一样是华裔，当年找他来，就是为了最快的和司沉拉近关系。
开口便是流利的中文。
“梁小姐。”
他颔首。
梁吟弯唇，“您好。”
“是这样的。”管家从口袋中拿出手机滑开，“小沉在送您来之前给我发了一张照片，他叮嘱我一定要在您眼睛康复后给您看，说是和您的身世有关。”
将手机反过来递给了梁吟。
那张合照隔着玻璃屏幕映入梁吟眸中，她浑身一僵，借着是强烈的不解，“这是……”
“他想问您，认不认识里面的人。”
“我……”
梁吟仔细扫过里面每张意气风发的脸，最后停滞在那个女人脸上，“我认得，当然认得。”
赵国山，贺峰，虞江平，都在里面。
可那个女人，孩子，还有离女人最近的男人，她是陌生的。
“还有……”
像是进行了一番内心挣扎，老管家才哀叹一声，“老先生不让我告诉你，但我实在忍不住。”
“……什么？”
在开口问之前，梁吟便多少有了答案。
但现实远比她想得残酷太多。
“小沉被扣在国内，我们的人一去就下落不明，前些天……”管家抹了抹泪，颤颤巍巍，“老先生收到了半截小沉的断指。”
……
回到京海后邬荔没少吵闹着要回去陪梁吟，虞钊不惯着她，直接将她的身份证扣留，卡也全部冻结，免得她去掺和。
邬荔的不满写在脸上，饭也不好好吃，在饭桌上没少耍威风。
才喝了半碗汤便搁下筷子，“我吃饱了。”
说完便起身离开。
尤丽看着她的背影哼笑，“看看，这是越来越有少奶奶风范了，我还在这儿呢就敢端架子了，这就是你娶的好老婆。”
“她最近胃口不好。”
“怎么着，有了？”尤丽不放过任何一个讽刺的机会，“我看她就是心思全扑在那个野种身上，跟你父亲一个德行。”
“母亲。”
虞钊沉下眸，“您谨言慎行。”
最近虞江平去了陵江和贺父交涉，不在家里，尤丽因为梁吟的事被冷落了半年，现在终于有了作威作福的机会，又怎么会放过。
“你父亲好不容易走了，我还不能说句话了？”
梁吟走之后尤丽每天都在诅咒她死，偏偏她命硬，死不了，还让虞江平更上心，为了她不惜跑去陵江见贺父。
这口气咽不下，整天堵着。
便只能拿邬荔撒撒气。
“我告诉你，你要是不喜欢邬荔就趁早离婚换个，你当初答应你父亲和她结婚不过就是为了让老太太高兴一下，现在劲过了，也行了。”
尤丽声音大。
字字句句溜出了餐厅，到了门外，被折返回来的邬荔听到，她清楚虞钊不是因为喜欢她才结婚。
可亲耳听到，不禁还是多了些期待。
期待着虞钊会怎么答。
可他只是起身，面无表情道：“我会考虑的。”
说完转身走出饭厅。
与门外的邬荔四目相对，眸中神色各异，是邬荔先侧开眸，将手机递给了虞钊，“梁吟姐的电话，她说有事想要和你聊。”
“谁？”
“……梁吟姐啊。”
那么多人都找不到的她，她却突然打给自己，虞钊诧异着接过电话走到一旁，忘记了解释刚才的话，再回头时，邬荔已经没影了。
“很多人都在找你，你不该打给我。”
虞钊是最不想掺和他们这些恩恩怨怨的人。
可梁吟偏偏选择了他。
“我知道。”
梁吟声音很哑，是病了很久的虚弱状态，“我是想要问你，之前司沉是不是找过你，他都和你说了什么？”
“他没有找过我。”
两人当初约定过，对这件事只字不提。
“那张合照，是你给他的。”
梁吟的笃定的语气，“我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我只是想知道他和你做了什么交易。”
“利益置换，他把从贺丛舟手里抢来的几个项目给了我，我给他这张照片。”
“好。”
听到梁吟很细的一声笑，“我知道了。”
“你想干什么？”
知道司沉为自己做了这么多，那她的选择就没有什么问题了，“不干什么，过些天我会回去的。”
“回哪儿？”
“陵江。”
“你疯了？”
任谁看来都是疯的吧。
可梁吟清楚，只有自己回去结束这一切，所有人才会得到解脱，“想要对付疯子，就只能比他更疯，有什么不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