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正阳闻言,立刻肃然表态:“何大人请放心!粮草乃军之命脉,绝不容有失!”
“我兵部定当竭尽全力,与户部协调,尽快为北疆大军筹齐所需粮草,确保前线供应!”
唐尽忠也拍着胸脯保证,脸上带着义愤:“哼!太师那些人,在朝堂上使绊子也就罢了,若是敢在粮草上动手脚,坑害前线将士,我唐尽忠第一个不答应!”
“何大人放心,本官就是砸锅卖铁,也绝不会让前线的儿郎们饿着肚子打仗!”
看到两人如此表态,何高轩心中稍安,但他脸上的忧色却并未散去。
他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一种深沉的无奈与预见:
“两位大人的心意,老夫感激不尽,然而,此事恐怕不会如此顺利。”
他目光锐利地看向二人:“你们以为,太师今日在朝堂上,为何最终会答应那两个月之期?”
“他当真会坐视吴承安立下收复居庸关的泼天之功,携威返朝吗?”
何高轩自问自答,声音低沉而肯定:“绝不会!他之所以答应,是因为他算准了,吴承安根本不可能在两个月内,在没有充足粮草支援的情况下,攻克居庸关!”
“太师,必定会在粮草调度上,大做文章,层层设卡,处处拖延!”
何高轩的语气带着一丝寒意:“他会动用其在户部、乃至在地方上的所有关系,想尽一切办法,延缓、克扣、甚至断绝对北疆大军的粮草供应!此乃釜底抽薪之毒计!”
他看向唐尽忠和蒋正阳,恳切而又带着一丝悲壮:
“因此,老夫请二位大人相助,并非要求一定能筹齐所有粮草——那在太师的阻挠下,几乎是不可能的。”
“老夫只求二位,能利用一切能动用的关系和渠道,避开太党的耳目,能筹集到多少,便是多少!”
“哪怕只能支撑十天半月,也能为吴承安多争取一线生机!”
“我们必须争分夺秒!能快一天是一天,能多一石是一石!”
“否则,拖延下去,待军中粮尽,军心涣散,莫说夺关,恐怕……恐怕连自保都成问题!”
“届时,太师便可名正言顺地,以贻误军机、未能履约之罪,将吴承安,乃至整个北疆系,连根拔起!”
何高轩的话,如同警钟,在唐尽忠和蒋正阳耳边敲响。
他们这才意识到,朝堂上的妥协背后,竟然隐藏着如此凶险的杀招!
粮草,已然成为了决定吴承安和北疆命运的最关键棋子!
唐尽忠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杯盘作响,怒道:“好个李崇义!真是歹毒至极!”
“何大人放心,就算他太师手眼通天,我兵部也自有门路!”
“明日我便亲自去督办,能弄到多少,就先送多少去北疆!”
蒋正阳也重重颔首,眼神坚定:“下官亦会全力配合唐大人,动用一切可行之法,绝不让前线因粮草而陷入绝境!”
看着两位盟友如此表态,何高轩心中稍感宽慰,他举起酒杯,神色肃穆:
“如此,老夫便代北疆数十万军民,谢过二位大人了!”
“请满饮此杯,愿天佑我大乾,助吴承安早日克复雄关!”
“愿天佑大乾!”
三人举杯,一饮而尽。
杯中之酒,此刻品尝起来,却带着几分苦涩与决绝。
他们都知道,一场围绕着粮草的、更加隐蔽却同样残酷的战争,已经悄然打响。
而远在居庸关下的吴承安,对此还一无所知,他的命运,已然与这洛阳城内的暗斗紧密相连。
六月的洛阳,夜色浓郁,暑气未消。
位于城南的工部侍郎韩永福府邸,相较于城东那些钟鸣鼎食的权贵之家,显得格外冷清寂寥。
府门前的石狮都仿佛蒙着一层灰暗的色调,连悬挂的灯笼光芒,似乎都比别处黯淡几分。
自前初,韩永福为了能调任京都任职,不惜押注在彼时还名声不显的吴承安身上,并在一次关键的时候为吴承安作证,他的仕途便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
太师虽未明着打压他一个工部侍郎,但那种无处不在的冷遇与孤立,却比任何明确的惩罚都更令人窒息。
京都官场最是势利,眼见他不受太师待见,往日里还有些来往的同僚、故旧,也都渐渐疏远,生怕沾染上晦气。
这座府邸,已然很久没有客人主动登门了。
夜色中,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最终在韩府门前停下。
一名风尘仆仆、作普通行商打扮的信使翻身下马,叩响了门环。
守门的老仆打开一条门缝,疑惑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来客。
“请问此处可是韩永福韩大人府上?”信使压低声音问道。
“正是,你是?”
“小人受一位故人所托,有紧要信件需面呈韩大人。”
信使从怀中取出一封密封严实的信件,递了过去:“还请速速通传。”
老仆见对方神色郑重,不敢怠慢。
连忙将信使引了进去,安排在偏厅等候,自己则快步去禀报已然准备歇息的韩永福。
“故人?”
卧房内的韩永福听到禀报,眉头紧紧皱起,脸上写满了疑虑与不解。
他在脑中飞快地过滤着可能的人选,却发现一片空白。
在这京都,他哪里还有什么会给他送信的“故人”?
莫非是太师那边的试探?
或是某种新的圈套?
怀着重重戒备,韩永福披上外袍,来到了偏厅。
他并未让那信使久等,直接问道:“你是何人?受何人所托?”
那信使却只是躬身行礼,语气平淡:“韩大人恕罪,小人只负责送信,受托之人吩咐,信到即走,不得多言。”
“大人看过信件,自然知晓。”
说完,他竟不再停留,再次行了一礼,便转身快步离去,身影迅速消失在夜色中,来得突兀,去得干脆。
这番做派,更是让韩永福心中的疑云浓重了几分。
他拿着那封没有任何署名的信件,反复检查了一下火漆封印,确认完好无损后,才怀着一种近乎忐忑的心情,小心翼翼地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