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诈?”
武镇南嗤笑一声,语气充满了不屑:“孙将军,你未免太过高看那黄口小儿,也太过谨慎了!”
他走到地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蓟城以及周边几个关键据点:
“你告诉本王,他能有什么诈?”
“大乾在北疆的兵力部署,你我心知肚明!韩成练的主力被我们死死困在蓟城,动弹不得!”
“周边那些府县的兵马,如今大部分已经被他吴承安用檄文骗去了定风坡,正等着被我军碾碎!”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划了一圈,语气斩钉截铁:“剩下的,不过是些需要镇守关键关隘、动弹不得的部队,以及一群早已吓破胆的散兵游勇!”
“他吴承安从哪里变出援军?从哪里来的伏兵?难道他还能撒豆成兵不成?”
武镇南越说越觉得自己的判断无误,声音也愈发笃定:
“他之所以如此急切,只带一万人赶来,原因再简单不过!”
“就是因为蓟城危在旦夕,韩成练快撑不住了!”
“他这是病急乱投医,是无可奈何之下的孤注一掷!”
“他想赌一把,赌定风坡能拦住我们的援军,赌他能及时赶到,与城内守军里应外合,搏一线生机!”
他转过身,不再看孙文焕,目光扫过帐内所有将领,带着最终决断的威严:
“行了!不必再多言!战机稍纵即逝,岂能因无端猜疑而贻误?”
他大手一挥,如同斩断所有犹豫:“执行命令!全力攻城!”
“本王要在三日内,看到韩成练的帅旗,从蓟城头落下!”
“末将等,遵命!”
见武镇南心意已决,众将不敢再有多言,包括孙文焕在内,纷纷躬身领命。
他们退出了帅帐,各自返回本部,准备发动新一轮,也是意图最终定鼎的猛烈攻势。
帅帐内,只剩下武镇南一人。
他重新坐回虎皮椅,目光透过帐帘的缝隙,望向远处那座在夕阳余晖下显得愈发残破的蓟城轮廓,嘴角勾起一抹冷酷而自信的弧度。
吴承安?
不过是个有点小聪明的幸运儿罢了。
在绝对的实力碾压下,一切挣扎,都将是徒劳。
他仿佛已经听到了蓟城城墙崩塌的巨响,看到了韩成练授首、吴承安绝望的画面。
残阳如血,将蓟城斑驳的城墙和城外密密麻麻的敌军营寨都染上了一层凄艳而肃杀的红光。
然而,这夕阳的余晖尚未完全沉入地平线,更加猛烈、更加疯狂的风暴便已降临!
“呜——呜——呜——!”
低沉而雄浑的牛角号声,不再是往常那种有节奏的催促进攻,而是变成了连续不断、毫无间隙的疯狂长鸣!
那声音如同垂死巨兽发出的最后咆哮,带着一种不惜一切、毁灭一切的决绝,瞬间传遍了整个战场!
紧接着,是战鼓!
不再是擂动,而是如同疾风暴雨般的疯狂捶打!
鼓点密集得让人心脏都跟着抽搐,仿佛要将这天地都震碎!
“杀!”
“攻破蓟城!鸡犬不留!”
海啸般的喊杀声从四面八方同时爆发!
早已准备就绪的大坤军队,如同决堤的洪水,从营寨中汹涌而出!
他们放弃了以往轮番进攻、保持压力的战术。
前排是顶着厚重盾牌、身披重甲、眼神狂热的敢死之士。
后面紧跟着扛着云梯、推着冲车、冒着城头箭矢滚石奋力向前的工兵。
再往后,是密密麻麻、仿佛无穷无尽的步兵方阵!
这一次,他们没有保留!
武镇南的王命已经清晰地传达到了每一个士兵——不计代价,不计伤亡,必须在吴承安赶到之前,拿下蓟城!
箭矢如同飞蝗般遮天蔽日,向着城头倾泻而下,压制得守军几乎抬不起头。
滚木礌石带着沉闷的呼啸砸落,却无法阻挡下方如同蚂蚁般涌来的敌军。
巨大的撞城锤,在数十名精壮士兵的疯狂推动下,一次又一次地狠狠撞击着早已伤痕累累的城门,发出“咚!咚!咚!”的巨响。
每一声都如同敲在守军的心头,让整个城门楼都在剧烈颤抖!
更多的云梯如同死亡的触手,不顾一切地搭上城墙。
大坤士兵口衔钢刀,悍不畏死地向上攀爬,即使被叉竿推下,被长矛捅穿,被滚油浇身,后面的人依旧踩着同伴的尸体和哀嚎,红着眼睛向上冲!
城头的守军奋力搏杀,刀剑碰撞的声音、垂死的惨叫、疯狂的呐喊混杂在一起,将这片城墙彻底化作了血肉磨坊!
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了最惨烈的阶段,远超以往任何一次攻城。
大坤军队的进攻如同惊涛骇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根本不给守军任何喘息之机。
城墙多处告急,防线岌岌可危。
“报——!西城段城墙被敌军突破,刘都尉战死,弟兄们快顶不住了!”
“报——!东城门瓮城内涌入大量敌军,正在与守军巷战!”
“报——!南城门门闩即将断裂,急需支援!”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传到位于北门城楼的临时指挥所。
韩成练身披重甲,须发戟张,原本沉稳的脸上此刻也布满了凝重和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
他手中的长枪拄在地上,枪尖上血迹未干。
听着属下的急报,看着城外如同潮水般涌来、仿佛杀之不尽的敌军,韩成练浑浊却依旧锐利的眼睛微微眯起,闪烁着冷静分析的光芒。
“不对劲……很不对劲!”
他沉声对身旁同样浑身浴血的副将说道:“武镇南用兵向来老辣,讲究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战果。”
“如此不计伤亡、不顾损耗的疯狂进攻,绝非其平日风格!”
副将一边格挡开一支从下方射来的冷箭,一边焦急地问道:
“大帅,那他们是为何……”
韩成练目光投向西方,那是吴承安来的方向,眼中猛地爆射出一缕精光:
“唯一的解释,就是局势发生了重大变故,迫使武镇南不得不行此险招,企图在变故彻底发酵之前,抢先拿下蓟城,奠定胜局!”
他语气愈发肯定,带着一种洞悉战局的自信:“而最大的可能,便是承安……他已经率军赶来,并且距离蓟城已经不远!”
“甚至,可能已经在某个方向上,对武镇南造成了足够的威胁,让他感到了时间紧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