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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愈微微颔首,沉吟片刻,终于缓缓说出了两个名字,并简要介绍了他们的履历和为人特点。
这两人皆是出身清贵、颇有政声、且与太师**素无瓜葛的干练官员。
何高轩仔细听着,心中快速权衡,觉得赵愈所荐之人确实合适,既有能力,身份上也足以服众,不会引起皇帝的反感。
他连连点头:“赵大人所荐,果然皆是良才!何某没有异议!届时,便以此二人为主要举荐对象,我等共同推举!”
一场基于特定利益和目标、心照不宣的短暂联盟,就在这间弥漫着书卷气的书房内,悄然达成。
虽然赵愈严格限定了合作的范围和期限,但这对于何高轩而言,已然是在对抗李崇义的棋盘上,落下了一颗至关重要的棋子。
接下来的朝堂博弈,将因为清流力量的有限介入,而变得更加复杂和微妙。
两人又就举荐的具体细节、可能遇到的阻力以及如何应对太师**的反扑等,低声商议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
直到觉得筹划已大致周全,何高轩才心满意足地起身告辞。
赵愈亲自将何高轩送至书房门口,两人拱手作别。
望着何高轩离去的身影,赵愈站在廊下,负手而立,目光悠远。
他深知,自己今日之举,虽是为国选才,却也无形中踏入了派系斗争的边缘。
这其中的分寸,需要拿捏得极其精准,方能在这波涛暗涌的朝局中,保全自身,亦不负初衷。
清风拂过他花白的须发,带来一丝凉意,也带来一丝难以言喻的凝重。
数日后。
时值二月中,北地的寒风依旧凛冽,但空气中已然能嗅到一丝冰雪消融、泥土返潮的湿润气息。
吴承安率领的三万大军,如同一条蜿蜒北上的钢铁巨龙,日夜兼程,距离烽火连天的幽州边境已越来越近。
队伍中,新招募的一万两千真定壮丁在经过岳鹏举等人连日来的紧急操练和行军磨合后,已初具行伍模样。
虽比不上老兵沉稳,但士气高昂。
而雷狂统领的八千郡兵以及杨兴等将麾下的一万五千核心部队,则更是军容严整,杀气内蕴。
这一日傍晚,大军在一处背风的山谷扎下营寨。
连绵的军帐如同雨后蘑菇般迅速铺满谷地,炊烟袅袅升起,人喊马嘶之声不绝于耳。
中军大帐内,吴承安正与岳鹏举、雷狂、杨兴等核心将领对着粗糙的羊皮地图,研判着幽州前线的敌我态势,气氛凝重。
“报——!”
一名亲兵快步闯入帐内,单膝跪地,双手高举一封密封的信函。
“将军!洛阳八百里加急!是何大人派人星夜送来的!”
帐内众将精神一振,目光齐刷刷投向那封信。
吴承安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立刻接过信函,验看火漆封印无误,正是御史大夫何高轩的私印。
他挥手让亲兵退下,随即拆开信封,就着帐内明亮的牛油烛火,仔细阅读起来。
信纸上的字迹略显潦草,显然是在紧急情况下写就,但内容却条理清晰。
何高轩在信中,首先将朝堂之上因他斩杀李文渊而引发的激烈争辩。
以及太师李崇义如何以“擅杀大臣、破坏法度”为由发难,己方如何以“铁证如山、贻误军机”反驳的过程,简明扼要地叙述了一遍。
看到此处,岳鹏举、雷狂等人都不由得屏住了呼吸,面露紧张之色。
他们深知此事关系重大,若朝廷追究下来,后果不堪设想。
吴承安目光下移,继续阅读。何高轩笔锋一转,写道经过激烈交锋,陛下最终圣裁:
“陛下明鉴万里,认定李文渊罪大恶极,死有余辜!”
“然,亦指出将军擅杀之举,于程序有亏,不可为训。”
“故,功过相抵!既不赏功,亦不追究!”
“功过相抵!”
吴承安轻声念出这四个字,脸上看不出喜怒,但紧蹙的眉头却微微舒展了一些。
这已是在当前局面下,所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
王宏发松了口气,抚掌道:“功过相抵?好!只要不追究就好!安哥儿,这下咱们不用担心朝廷在后头使绊子了!”
雷狂却哼了一声:“功过相抵?俺觉得还是亏了!杀那么个祸国殃民的狗官,本来就有功无过!”
吴承安抬手制止了他们的议论,继续往下看。
何高轩在信中提到,真定知府空缺已由光禄大夫赵愈举荐的官员沈泰然接任。
并特意说明“此君乃清流干吏,品性端方,非太师**,于粮草转运等事上,定会秉公**,不至故意刁难,将军可稍安后方之忧。”
看到这里,吴承安眼中终于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
真定府这个后勤枢纽能掌握在非太师派系的官员手中,无疑是为他解除了一個巨大的潜在隐患。
然而,何高轩信件的最后部分,语气却变得极其凝重,充满了告诫的意味:“然,朝中博弈,仅暂告段落。”
“太师虽受挫,其势未衰,恨意更炽,目光必紧盯幽州。”
“吴将军此番北上,首战至关重要!万望谨慎谋划,务求必胜!”
“若首战告捷,则将军威名立,朝中非议自消,陛下亦会更加倚重。”
“倘若首战不利,乃至败绩,则太师**必将群起而攻之,旧事重提,弹劾如雪!”
“届时,纵有老夫与唐、蒋二位大人周旋,恐亦难挽狂澜!”
“切记,切记!幽州第一战,许胜不许败!”
信件到此戛然而止,但那“许胜不许败”五个字,却仿佛带着千钧重量,沉甸甸地压在了帐内每一个人的心头。
帐内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烛火跳跃,映照着众将或凝重、或沉思、或跃跃欲试的面容。他们都明白,何高轩这绝非危言耸听。
朝堂之上的斗争,从来都是如此残酷。胜利,可以掩盖一切问题。
失败,则会将所有微小瑕疵无限放大,成为政敌攻击的致命武器。
吴承安将信件缓缓放在案上,目光再次投向那张划满了标记的幽州地图。
他沉默了片刻,脸上非但没有露出惧色,反而嘴角勾起了一抹自信而冷峻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