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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高轩观察着赵愈的神色,见对方依旧沉默,便抛出了最重要的合作提议:
“赵大人清流一脉,向来以国事为重,举荐官员亦多出于公心。”
“若此次由赵大人您出面,举荐一位清廉干练、非太师**的贤能之士,下官必当在朝中鼎力支持,联络同僚,共同促成此事!”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激昂:“只要我改革派与赵大人您的清流派联手,在此事上同心协力,以太师门下刚出巨贪为由,据理力争,定能阻止太师继续将其触手伸向北疆要地!”
“届时,你我两派合力,在朝堂之上,足以与太师的保守派分庭抗礼!”
“这不仅是为了一个知府之位,更是为了打破太师一派在某些关键位置上的垄断,为了朝廷能有更多元的声音,为了国家的长远!”
何高轩说完,满怀期望地看着赵愈,等待着他的回应。
赵愈依旧没有立刻说话。他缓缓地将茶杯送到唇边,轻轻地呷了一口微凉的茶水,然后又将茶杯稳稳地放回桌上。
整个过程,缓慢而从容。
他微微向后靠在椅背上,目光垂落在书案那深色的纹理上,右手无意识地、极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光滑的桌面,发出细微的“笃、笃”声。
书房内陷入了一片沉寂,只有那规律的敲击声和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
何高轩能感觉到,这位清流领袖正在内心深处进行着复杂的权衡。
他既希望借助此事打击太师,扩大清流影响,又不得不考虑此举是否会彻底卷入党争,违背清流“不党”的立身原则,更要揣摩皇帝在此事上的真实态度。
赵愈的沉默,如同一潭深水,表面平静,内里却暗流涌动。
他需要时间,需要权衡所有的利弊得失,才能做出最符合他自身理念和清流派利益的决断。
何高轩知道,此时不宜再催促,只能耐心等待。
书房内,时间仿佛在赵愈那一声声规律而轻微的“笃、笃”敲击声中变得缓慢而黏稠。
何高轩并未出言催促,只是静静地品着杯中已渐温凉的茶水,目光却始终未曾离开赵愈那沉思的面容。
他知道,这位清流领袖的抉择,将直接影响接下来朝堂上的力量对比。
良久,那敲击声戛然而止。
赵愈缓缓抬起头,那双阅尽世情、深邃平和的眼眸中,已然有了决断。
他看向何高轩,声音依旧平稳,却多了一丝不容置疑的清晰:
“何大人。”
何高轩精神一振,放下茶杯,做出倾听的姿态。
“真定府,”
赵愈缓缓开口,字斟句酌:“确系北疆咽喉,位置紧要。”
“李文渊伏法,乃其咎由自取,亦暴露吏治之弊。”
“此等要缺,确不宜再落入品行有亏、或唯知党争者之手。”
他微微停顿,目光变得锐利了些许,直视何高轩:
“为国举贤,乃人臣本分,老夫心中,确有一二合适人选,品性端方,通晓实务,可当此任。”
何高轩脸上顿时露出喜色,正要开口。
赵愈却抬手,轻轻虚按了一下,示意他稍安勿躁。
他的语气变得格外郑重,甚至带着一丝划清界限的疏离:
“不过,何大人,有些话,老夫需说在前面。”
“此次,老夫可以与你,就真定知府人选一事,互通声气,在朝堂之上,共同发声,力争将此职授予可靠之人。”
他特意强调了“此次”和“就此一事”这几个字,随即话锋一转,明确划定了界限:“但这,仅限于此事!”
“乃因真定府位置特殊,关乎北疆大局,老夫不愿见其再成某些人营私之工具。此乃为国计,非为他谋。”
他的目光清明而坚定,带着清流独有的孤高与谨慎:“至于太师之保守派,与你何大人之改革派,平日里的政见之争,权势之斗,那是你们之间的事情。”
“老夫,以及老夫所代表的清流一脉,不会参与,更不会与任何一方结为同盟。”
他最终给出了一个清晰无比的定位,杜绝了何高轩任何可能的后续联想:“此番,可视为一次……基于特定事项的有限合作。”
“事毕则止,还望何大人能够理解,切勿作他想。”
赵愈这番话,说得极其清楚,也极其符合他一贯的立场。
他愿意为了一个重要的地方官职不被**势力掌控而暂时联手,但他绝不会因此就全面倒向改革派,卷入无休无止的党派倾轧之中。
这既是明哲保身,也是为了维持清流“超然”的独立形象。
何高轩听罢,非但没有流露出任何失望,反而抚掌,发出了一阵爽朗甚至带着几分快意的大笑:
“哈哈哈……好!赵大人快人快语,公私分明,何某佩服!”
他收敛笑声,神色也变得认真起来,对着赵愈拱了拱手:
“赵大人请放心!何某此番前来,所求者,正是为了这真定知府之位。”
“能由一位如赵大人所言的贤能担任,莫要再落入太师门下那些只知钻营、罔顾国事之辈手中!”
他语气铿锵地保证道:“至于何某与太师之间的那些纷争,乃是理念不同,自有其战场,”
“绝不会,也绝不敢将赵大人您和清流一脉牵扯进来!这一点,何某可以在此立誓!”
何高轩深知,能让赵愈这样谨慎的老臣同意在此事上联手,已是极大的突破。
他绝不能贪得无厌,提出过分的要求,否则只会将这位潜在的盟友推开。
能得到清流派在真定知府人选上的支持,足以对李崇义形成强大的制约,这已经达到了他此次来访的主要目的。
他顺势将话题拉回核心,语气热切地说道:“既然赵大人已有合适人选,不知可否告知?”
“也好让何某心中有所准备,届时在朝堂之上,你我双方也好统一口径,共同发力,务求一击必中!”
赵愈见何高轩如此识趣,并未纠缠于结盟之事,脸色也缓和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