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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存的大坤骑兵们爆发出震天的怒吼,他们不再试图结阵防御,不再寻找突围缝隙,而是彻底放弃了生存的念头。
他们如同受伤的猛兽,红着眼睛,跟随着他们主帅那杆挥舞的大刀,向着四面八方涌来的楚军,发起了**式的反冲锋!
战场瞬间进入了最惨烈、最血腥的阶段。
裴庆一马当先,大刀挥舞如轮,所过之处,楚军人仰马翻,竟无一合之将。
他完全放弃了防守,每一刀都凝聚着毕生的武艺与最后的生命力,招式大开大合,只攻不守,状若疯魔。
鲜血浸透了他的战袍,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他自己的。
他身边的亲兵也个个悍不畏死,用身体为将军挡开致命的攻击,然后咆哮着与敌人同归于尽。
整个山谷彻底化作了一座血肉磨坊。兵器碰撞的铿锵声、利刃入肉的闷响声、垂死者的哀嚎声、疯狂者的呐喊声……交织成一曲地狱的乐章。
大坤骑兵自知无幸,往往一人拼死抱住楚军士兵,为同伴创造击杀的机会。
甚至有重伤者直接扑向楚军密集处,试图和对手同归于尽。
高地上,吴承安默默注视着这惨烈的一幕,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紧握马缰的手,指节微微泛白。
他敬佩裴庆的勇武与气节,但这就是战争。
为了大楚的胜利,他必须将这支敌军,连同其主帅的尊严与生命,一同碾碎在这山谷之中。
“放箭。”他冰冷地下令。
下一刻,两侧高地上,蓄势已久的楚军弓箭手万箭齐发。
密集的箭雨如同死神的镰刀,无情地收割着谷底的生命,无论他们是如何的英勇与悲壮。
阳光依旧明媚,却无法驱散这人间炼狱的惨烈。
裴庆的狂笑与怒吼,大坤骑兵最后的悲歌,终将渐渐湮没在这片被鲜血染红的土地上,成为这场战役最沉重的一道注脚。
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彻底沉入远山,无边的黑暗笼罩了血腥的山谷。
唯有零星星的火把在夜风中摇曳,映照出尸横遍野的惨烈景象。
战斗,从白天持续到了晚上。
大坤兵**数量已经锐减到不足三百人,他们浑身浴血,甲胄破碎,背靠着背,围成一个摇摇欲坠的圆圈,做着最后的抵抗。
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疲惫、绝望,却又带着一丝不甘的疯狂。
他们是大坤最精锐的铁骑,即便明知必死,也绝不愿跪地求生。
包围圈外,大乾的士兵们如同嗅到血腥味的狼群,一波接一波地涌上来。
火把的光芒在他们兴奋而狰狞的脸上跳跃,喊杀声、兵刃碰撞声、垂死哀嚎声,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刺耳。
拿下裴庆的人头,或是任何一名大坤将领的首级,都意味着丰厚的战功和耀眼的晋升。
这诱惑驱使着他们不断向前,压缩着那最后的生存空间。
裴庆站在圆阵的最前方,他那柄伴随他征战多年的百炼大刀,此刻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缺口,刃口翻卷,几乎成了一把钝铁。
鲜血浸透了他暗红色的战袍,早已凝固成暗黑色,又不断被新的温热血液覆盖。
他的左臂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只是被胡乱地用布条捆扎着,依旧在渗着血。
剧烈的喘息从他胸腔中挤出,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汗水、血水混合着,从他刚毅却苍白的面颊上不断滑落。
体力早已透支,四肢百骸如同灌满了铅块,每一次挥刀都变得无比沉重,全凭着数十年沙场磨砺出的坚韧意志和在绝境中迸发的最后气力在支撑。
他环顾四周,看着身边那些跟随他多年的儿郎一个接一个地倒下,心如刀绞。
一股穷途末路的悲怆和滔天的怒火在胸中燃烧。
“呃啊——!”
裴庆发出一声野兽般的怒吼,猛地荡开一名冲上来的大乾校尉的长矛,反手一刀,将其劈翻在地。
他拄着刀,剧烈地喘息着,目光扫过周围那些虎视眈眈的敌军,声音嘶哑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来啊!你们这些楚贼!来一个,本将杀一个!就算是死,也要拉上足够的人做垫背!”
这充满绝望和威胁的咆哮,竟让周围的大乾士兵攻势为之一滞,被他那濒死猛兽般的气势所慑。
就在这短暂的寂静中,一道清冷而年轻的冷哼声穿透了战场:
“是吗?裴将军好大的口气!那就让本将来试试,你还有多少拉人垫背的手段!”
话音未落,人群如同潮水般分开一条通道。
一员年轻小将,身着亮银甲,手持一杆点钢长枪,步伐沉稳地迈步而出。正是岳鹏举!
他年仅十七,面容尚带稚嫩,但那双眼睛却锐利如鹰,在火把映照下,闪烁着冷静与自信的光芒。
他奉吴承安之命,一直在外围掠阵,等待这最后决胜的时刻。
裴庆抬起沉重的眼皮,看向来人。
看到岳鹏举如此年轻,他眼中闪过一丝被轻视的怒意,随即化为更深的悲凉。
想不到,他裴庆纵横一世,最终竟要死在这样一个少年将军手中。
“黄口小儿,也敢猖狂!报上名来!”
裴庆强提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身躯挺得更直。
“大乾,岳鹏举!”
岳鹏举声音清越,长枪一抖,枪尖划破空气,发出“嗡”的一声轻鸣。
“特来取你首级,终结此战!”
“哈哈哈!好!拿命来!”
裴庆不再多言,他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
他用尽全身力气,双手握紧那残破的大刀,发出一声咆哮,猛地向前踏出一步。
大刀带着一股惨烈的气势,一招最简单也最直接的“力劈华山”,朝着岳鹏举当头斩落!
这一刀,凝聚了他残存的所有力量、不甘和骄傲。
然而,岳鹏举身形灵动,并未硬接。
他脚步一错,侧身轻易避开了这势大力沉却速度已大不如前的一击。
刀锋几乎是擦着他的甲胄掠过,带起的劲风刮得他脸颊生疼,却也让他更加清晰地感受到了裴庆的外强中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