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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尽忠和蒋正阳狐疑地接过文书,迫不及待地翻阅起来。
这上面,详细记录了李文渊在真定府的累累罪行。
如何公然违抗兵部调令,以老弱病残和发霉粮草、朽坏军械滥竽充数,意图贻误军机。
如何贪墨府库钱粮,加征暴敛,致使民不聊生。
如何纵容亲属家奴,强占民田,草菅人命,制造冤狱。
一桩桩,一件件,时间、地点、人证、物证,甚至包括那名奉命行事的都尉的亲笔画押供状,都记录得清清楚楚,铁证如山!
随着阅读的深入,唐尽忠和蒋正阳脸上的震惊和忧虑,逐渐被无边的愤怒所取代!
“混账东西!”
唐尽忠猛地一拍桌子,气得浑身发抖:“这李文渊,简直是国之蛀虫,民之祸害!”
“他竟敢如此!克扣北上大军的军需,这是要置幽州将士于死地啊!其心可诛!其心可诛!”
蒋正阳也是须发皆张,怒不可遏:“岂止是蛀虫!分明是通敌卖国!”
“前线将士在流血牺牲,他却在后方如此掣肘!”
“还有这些欺压百姓、草菅人命的罪行……罄竹难书!罄竹难书啊!”
“这等狼心狗肺之徒,留在世上就是祸害!杀得好!承安杀得好!”
两人刚才还在担心吴承安闯祸,此刻看完罪证,立场瞬间逆转,只觉得胸中一口恶气得以舒展,对李文渊之死再无半点怜悯,反而觉得大快人心!
何高轩见火候已到,这才沉声说道:“二位现在明白了吧?”
“承安并非鲁莽行事,而是掌握了确凿证据,忍无可忍,方才为民除害,为国除奸!”
“他此举,固然大胆,却占着大义名分!如今,他将这些证据送来,意思很明确……”
他目光扫过唐、蒋二人,语气变得锐利起来:“我们不能等到李崇义反应过来,恶人先告状!”
“我们必须抢先出手,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明日早朝,我们便联手上奏,弹劾李文渊祸国殃民之罪,并将这些铁证公之于众!”
“更要直指其师李崇义,教徒无方,纵容门生,甚至可能暗中指使,意图破坏北伐大计!”
唐尽忠和蒋正阳闻言,眼中精光一闪。
他们都是官场老手,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这是化被动为主动的绝佳机会!
只要操作得当,不仅能将吴承安擅杀大臣的影响降到最低,还能借此机会,狠狠打击太师**的气焰!
唐尽忠深吸一口气,决然道:“何公所言极是!证据确凿,大义在我!”
“明日早朝,我兵部定当率先发声,参劾李文渊贻误军机之重罪!”
蒋正阳也重重一拍大腿:“没错!咱们就先发制人!”
“打蛇打七寸!看那李崇义明日如何自辩!我这就回去准备奏章措辞!”
三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坚定与决绝。
一场针对当朝太师的朝堂风暴,就在这何府的客厅之内,悄然酝酿成型。
明日金銮殿上,必将有一场激烈的交锋。
次日。
时值二月初,正是春寒料峭,冬意未尽的时节。
洛阳城的黎明,依旧被一片沉沉的寒意包裹着。
卯时未至,天色仍是青黑,只有东方天际透着一丝微不可查的鱼肚白。
凛冽的北风如同冰冷的刀子,贴着地面刮过空旷的街道,卷起昨夜残留的些许霜尘,打在脸上,刺骨的冷。
宫墙角背阴处,前几日的残雪尚未完全消融,凝结成肮脏的冰碴,更添了几分肃杀。
通往皇宫的御街上,已然热闹起来。
一盏盏灯笼在寒风中摇曳,映照出一张张或肃穆、或困倦、或带着心思的官员面孔。
文武百官们身着厚重的朝服,外面大多罩着御寒的披风,呵出的白气在灯笼光下氤氲成一团团雾。
他们或乘坐轿辇,或骑马,更多的是徒步而行,在亲随仆役的簇拥下,沉默而有序地向着那巍峨的宫门汇聚。
马蹄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而单调的声响,与轿夫的脚步声、低语声混杂在一起,构成了这黎明前特有的、压抑而紧张的序曲。
宫门——“应天门”巨大的阴影下,已经聚集了不少等候入朝的官员。
依照惯例,品级越高,抵达的时间往往越晚。
当朝太师李崇义的八抬大轿在众多护卫的簇拥下,稳稳地停在宫门前时,几乎吸引了所有在场官员的目光。
轿帘掀开,身着绛紫色一品朝服,外罩玄狐大氅的李崇义,面色沉凝地缓步而下。
他今日的气色明显不佳,眼袋深重,眉宇间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郁,仿佛这寒冷的天气都凝结在了他的脸上。
显然,真定府传来的噩耗,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心,让他一夜难眠。
几乎就在他双脚刚刚站稳的同时,另一顶规格相当的官轿也恰好抵达。
轿帘掀处,同样身着绯色一品大员袍服,但精神矍铄、面带红光的御史大夫何高轩,含笑步下轿来。
两人目光在空中相遇,仿佛有无形的电光火石迸溅!
李崇义的眼神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那目光锐利如鹰隼,又冰冷如霜刃,死死地锁定在何高轩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怒火与审视。
他没有像往常那样,出于礼节性的点头或拱手。
只是那么直勾勾地盯着,仿佛要将何高轩从里到外看个通透,空气仿佛都在他这无声的注视下凝固了几分。
周围的官员们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不同寻常的气氛,纷纷屏息凝神,连低声交谈都停止了。
他们的目光在两位巨头之间偷偷逡巡,心中暗自揣测着今日朝会恐怕不会太平。
面对李崇义这近乎挑衅的逼视,何高轩却仿佛毫无所觉,脸上那抹笑意反而更深了几分。
他主动上前一步,动作潇洒地一拱手,声音洪亮,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近乎愉悦的腔调,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太师,早啊!今日天寒,太师依旧准时早朝,为国操劳,实在令人敬佩。”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李崇义那阴沉的脸,语气变得意味深长,甚至带着几分毫不掩饰的戏谑:
“说起来,今日这早朝,想必会有一场好戏上演。”
“太师……可要打起精神,仔细观看才是啊!莫要错过了精彩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