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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启明眉头紧锁,吴承安这话听起来处处为他着想,却把他无兵可派的核心借口给化解了。
还提出了垫付粮饷的优惠,让他难以再哭穷。
最后,吴承安望向孙文彬,语气依旧平和:“孙大人维护漕运官道,责任重大,吴某深以为然。”
“故而,对河间府,吴某亦不强求精锐尽出,确保要道畅通的骨干兵力,自然需留下。”
他先肯定了孙文彬的理由,然后图穷匕见:“然,一千精锐郡兵,对于河间府而言,当不至于伤筋动骨吧?”
“抽调之后,余下兵力,精心部署于关键节点,辅以临时征调的民壮协防,维持漕运与官道基本畅通,应无问题。”
将三人的借口一一化解后,吴承安终于抛出了自己的最终方案,他声音清晰,不容置疑:“故而,吴某体谅诸位难处,亦不强人所难。”
“真定、永平、河间三府,每府只需调拨一千精锐郡兵,随我北上即可。”
“这个数目,想必三位大人权衡之下,应当能够承受,不会严重影响地方防务。”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锐利起来,补充了最关键的条件:
“不过,既然兵力上三位大人确有困难,吴某也予以了谅解,减少了征调数额。”
“那么,这不足的部分,就需要用其他的方式来弥补了。”
“每府需额外支援足够三千人马食用一月的粮草,以及配套的军械箭矢若干,吴某在此把话说在前面……”
他的语气陡然转冷:“这些粮草,必须是当年新粮,干燥饱满。”
“军械,也需是库中精良之物,堪用于战阵!绝不能用陈年发霉之粮、朽坏锈蚀之械来滥竽充数!”
“届时,吴某会派人亲自验收!若有不符,休怪吴某按贻误军机之罪,上奏朝廷!”
吴承安这番话,先是以退为进,表示理解,化解对方借口。
接着提出看似减量的要求,最后图穷匕见,要求用大量的优质粮草军械来弥补兵力的不足。
这一手连消带打,既给了对方台阶下,避免了彻底撕破脸,又实实在在地拿到了军队急需的物资,而且堵死了对方以次充好的路子。
手段之高明,心思之缜密,让在场所有人,包括周弘文和赵吉安,都心中暗惊。
堂内一片寂静,张启明、孙文彬、李文渊三人脸色变幻不定,心中飞快盘算。
答应吧,等于被吴承安牵着鼻子走,不仅出了兵,还要出更多的钱粮。
不答应吧,对方已经体谅了他们的难处,并给出了解决方法。
若再强硬拒绝,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周弘文和吴承安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他们第一次感觉到,这个年轻的将军,远比他们想象的要难对付得多。
吴承安的话音落下,如同在静谧的潭水中投下了一颗定音的石子,余韵却在张启明、孙文彬、李文渊三人心头激荡起惊涛骇浪。
堂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炭盆中偶尔爆出的噼啪声,显得格外刺耳。
李文渊、张启明、孙文彬三人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显然内心正经历着激烈的天人交战。
吴承安这一手,实在太狠了!
他先是以退为进,摆出体谅的姿态,将他们赖以推诿的借口一一化解,堵得他们哑口无言。
接着,又抛出一个看似减量的要求——每府只出一千精锐。
这个数目,恰好卡在一个让他们极其难受的临界点上。
若断然拒绝,不仅显得毫无大局观念,更坐实了之前周弘文斥责的罔顾国难的罪名。
可若答应,就意味着他们不得不将自家府军中真正能战的力量割舍出一大块,这无异于剜却心头肉!
更让他们憋闷的是,吴承安随后提出的用粮草军械弥补兵力缺额的条件。
这简直是赤裸裸的阳谋!
他料定了他们无法在兵力上再做推脱,便转而索要更实质、也更能直接影响战力的物资。
而且,他明确要求必须是新粮、精械,并威胁要亲自验收,这彻底堵死了他们想用次品糊弄的退路。
答应这个条件,他们不仅失了精兵,还要大出血,损了府库!
李文渊额角青筋暴跳,他性格最为刚愎,何曾受过这等憋屈?
他几次想要拍案而起,直接拒绝。
但目光扫过对面神色肃然的周弘文,以及主位上那个虽然年轻却气度沉凝、眼神锐利的吴承安。
再想到京城中虎视眈眈的何高轩,那冲到嘴边的硬话,最终还是被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深知,今日若敢公然抗命,后果绝非他一个知府所能承担。
张启明心中更是苦涩。
他素以圆滑自诩,本想和和稀泥,两边不得罪,没想到吴承安根本不给他左右逢源的机会,一番组合拳下来,将他逼到了必须明确表态的墙角。
他飞快地权衡着利弊:彻底得罪吴承安和其背后的何高轩,风险太大。
而出一千兵和相应粮草,虽肉痛,但尚在可承受范围内,至少能勉强维持表面上的体面,不至于被立刻清算。
孙文彬则眼神闪烁,心中盘算更深。
吴承安此举,展现出的不仅是军事才能,更有高超的**手腕。
此子绝非池中之物,今日若结下死仇,来日恐难相见。
不如暂且隐忍,满足其要求,也算留一线余地。
况且,吴承安承诺垫付部分开拔粮饷,也算给了个台阶。
三人交换了几个眼神,虽未言语,但多年的默契已让他们明白了彼此的处境和选择——除了答应,他们已无路可走。
良久,还是最为老练的孙文彬率先打破了沉默。
他缓缓起身,脸上挤出一丝极其勉强、甚至带着几分僵硬的笑容,对着吴承安拱了拱手,声音干涩地说道:
“吴将军思虑周全,体恤下情,又能顾全大局,提出此等两全之策,下官……佩服。”
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佩服”两个字。
“既然将军已如此退让,我河间府若再推诿,确是不识大体了。”
孙文彬深吸一口气,仿佛做出了重大牺牲般:
“就依将军之言,我河间府,调拨一千精锐郡兵,并备齐三千人马一月之粮草、相应军械,五日内,送至安平府交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