肤施梦记 第五十四回 易子而食

人群中,一人两小童远远听着那人胡说,不知摇了几次头。三人跟前转了一圈人,虽说穿的比饥民少,半截胳膊、半截腿全露着了,可与饥民们全然不同。

饥民中一书生模样的骂完华国骂夏国,骂了皇上骂朝臣,骂完花木兰骂无风。一小童忍不住说道,怨天尤人,干先生何事。

另一小童给周围人使了个眼色,上来两人架着那人便走。起先,那人还喊干什么,放我下来。架着的两人看了小童一眼,再无迟疑,竟向外跑去。饥民见怪不怪,漠然看着,谁还有力气管这闲事。

架着走了一会,上了一辆马车,行至一处墓地,那人祭扫了一番,又来到一处庄园。跟前两小童道:先生安心,已联系城里,夜半时分进去。

另一童子道:不是不让你走城门,城门口挤满了人,就是门开开,也挤不进去。再说,不要看穿行到城门短短的几步,有很多不确定危险,饥民们饿了多日,快到了吃人地步,奔溃爆发说不定就那么一瞬间,我们再不敢让先生冒风险了。

那人道:没那么严重吧!半晌又道:施粥了没有?

一童子道:施了,只能施55岁以上的老人。人太多,时间太长,这已是最大能力了。等西、北、南面粮运过来,我们再多施些。

午夜,一辆马车出了庄园,向京城行去,过一叶子快没了的林,现火光,隐隐有哭声传来。

那人执意下车入林去看,周围又跟了一圈显然是保护的卫士。

林中,一妇人哭泣,一堆火一口锅,阵阵肉香传来,几个骨瘦如柴的汉子啃着骨头,显然那肉还不烂,但顾不了那么多了,每个人生怕少吃一口。一边吃一边不忘骂妇人:半夜了鬼哭狼嚎啥了,再不吃,汤都没了。妇人满眼仇恨,仍止不住哭声。

众饥汉见来人,大惊,三口两口吃完,又捞了一块提在手里,不知何处摸出菜刀、满是豁口的刀剑,跳在锅前。那妇人见众人非凡,喊道:这些天杀的吃了我孩儿,杀了他们。只要杀了这些不是人的东西,任凭处置,吃了也行。

贼人中一人上前劈头一巴掌,喝道:“闭嘴”!

妇人被打的脸上五个红印,嘴角只流出一点血。显然不是打的轻,而是饿的人血似乎都不多,妇人发了狠,扑身上去打翻了锅。锅里汤肉浇灭火堆,骨肉掉落一地,竟滚出一只小手。那肉味都不香了,闻之反让人恶心,一小童竟至一边吐了起来。

贼人大怒,抬刀劈砍,却被一利箭穿心。妇人拾起掉落的刀,趁贼人不注意,一刀扎死贼人。未等众人上前,妇人便被一贼人劈了一刀。另几贼人被几人上去砍翻在地。

那人出了林,上了车,一轮月冷冷清清照着大地。

良久,一童子上前道出前因后果。妇人临死前交待,好端端的一家人,遭逢大灾,婆婆公公饿死,男人实在无法,与人易子而食,却不想被贼人哄了去,连男人也一并吃了,霸占了妇人,妇人虽拼死保护幼子,却不想今日还是让吃了。

那人叹道:短短两三年,世道竟如此。

沉默良久,一童子道:花将军说现在粮食产量不高,这几年又战乱连连,再加上这百年不遇的旱灾,成这样再所对难免。

那人道,有钱有权宝贵人自有自的乐趣,根本不用为吃穿用度发愁。可穷苦人就连吃饭穿暖都不行,太苦了,太残忍了。有洋芋、红薯、玉米该多好呀!明清时入境,人口翻了几番。

城墙有一无人处,立了梯子,那人及一行人上了城,借着月光,只见城下饥民都拥在施粥处,只待来日施粥时分得一口。

一童子道:昨日下午就放出风,在东南角施粥,这处便空了出来 。

那人道:好好施粥,么放空炮。

来人分成两队,一队守在城外,一队上了城墙,进了城,径自来到花果山府,闯进原无风卧房,只见一女子着便装端坐在订头,看着床上一两三岁小儿。

那人见到那孩子,脚步明显慢了下来。

女子见那人进来,眼里泛出泪光,低声道:你哪去了么?!怎现在才来,看把我儿受成啥了!

那人一惊,快步上前道:儿子?怎了?

女子靠在那人身上,啜泣道:不知怎回事,看好了又发高烧,一个月两三次了。辛夷都无法。

那人忙让当归进来,黄芪年龄大了,留在城外。当归号了脉,问了状况,皱眉道:按说只是风热,其它也看不出病症,可如此反复,孩子已虚弱至极,如此下去,定然不妥。

当归开了药,让熬好,叫醒半昏迷的孩子,喂了药,一半吃了进去,一半吐了出来。当归将盖的厚被子全部掀了去,只薄薄地给肚子上盖了一角,孩子这才睡的安稳些。

那人见女人随着孩子安稳情绪略好了些,便道:花,你,睡上一会。

女人正是花几朵,摇头道:哪能睡的着?眼睛仍直勾勾地盯着孩子。似乎那人的出现、生死已无关紧要,孩子才是唯一牵挂。

那人又问:儿子?

花几朵皱了皱眉,盯着那人道:叫墨白。

那人沉默不语。

花几朵道:你不认吗?

那人喃喃道:这、这、这……

花几朵道:裤子一提便不认了,是吧!也太凉薄了些吧!你进来迟疑那一下,以为我没注意?书记,你有良心没有?

那人不是无风是谁。

无风低了头,我不是那号人,只是这几年变故,猛然这么大个孩子摆在面前,换作你怎想了。

花几朵唉了一声,说了声冤家,道出了事情的前因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