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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枭把弹药留下了三分之一。
第二天中午,余下军火全部装车完毕,即将启程。
“兄弟,”韩苍穹把着唐枭的小臂,“无论何时何地,只要有用得上哥哥的地方,喊一嗓子!”
“好!大哥,你要保重身体!”看着他斑白的鬓角和几近全白的胡须,唐枭鼻子微微发酸,时间真是太快了。
火车头喷着白气,拉响了汽笛,唐枭又朝众兄弟抱拳,这才转身登上火车。
火车渐渐远去,银羽急躁地刨着蹄子,不知怎么,韩苍穹心中升起一股巨大的悲凉感。
这一别,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面?
他松开了缰绳,扬手拍在了银羽的背上,轻声道:“去吧!”
银羽一声嘶鸣,用头蹭了蹭他的胸口,随后扬蹄狂奔,竟追火车去了。
唐枭始终注视着窗外,远远就见银羽奔来,连忙吩咐:“快,快快快,快停车。”
火车停了,装**车厢刚一打开,银羽就到了。
借着冲势,它高高扬起前蹄……
嗖——
窜上了车厢,踏雪开心地阵阵嘶鸣。
唐枭下了车厢,就听远处的韩苍穹喊:“别让它俩分开啦——,银羽送给弟妹——!”
草原上回荡着他的声音。
唐枭热泪盈眶,双手抱拳,遥遥一拜,这才又一次上了火车。
列车远了,留下的团团蒸汽渐渐消散。
阿古拉来到了韩苍穹身旁,轻声道:“这小子,出息了!”
“是呀,真好!”韩苍穹欣慰道。
“大柜,苏维埃方面又派人来了,见?还是不见?”阿古拉问得小心翼翼。
“不见!”
阿古拉有些犹豫,韩苍穹瞥了他一眼:“说!”
“阿尔斯楞……他接触过那边,而且不止一次表示,该和那些老毛子合作……”
韩苍穹在鼻子里‘哼’了一声,目光阴森起来:“叫他过来!”
不一会儿,粮台阿尔斯楞过来了,这是个精瘦的蒙古汉子,双腿不是很直,有些驼背。
“大哥,你叫我?”他说话时声音尖细,得仔细听才行。
韩苍穹看着他,不说话。
阿尔斯楞看了他一眼后,眼神儿开始飘忽。
周围黑压压的人群,没一个敢说话的,只能听到粗重的呼吸声。
韩苍穹突然伸出手,一把揪住阿尔斯楞的衣领,怒声道:“睁开你的狗眼看看,成吉思汗的弯刀向东指,儿孙却把草原往北极熊嘴里送?你当那些红胡子真看得起咱们?他们连布里亚特同胞的敖包都推平了种土豆!”
“大哥……我、我……”阿尔斯楞瘦长的脸涨得通红。
“别他**管我叫大哥!”韩苍穹的口水喷在了他的脸上,“苏俄人给的卢布烫手不烫手?他们在外蒙拆庙灭佛的时候,你还在喝你**奶呢!”
额尔登等人都不敢说话。
韩苍穹继续骂着:“昨儿夜里,你三叔公老奇渥温托梦问我,你们黄金家族的鹰旗,什么时候要改绣镰刀锤子了?”
骂着骂着,他突然一声暴喝:“阿尔斯楞!我就问一句:你血管里淌的是蒙古马奶?还是伏特加?!”
“大哥?!”阿尔斯楞梗着脖子,细声细气吼了起来:“你们汉人有句俗语,叫识时务者为俊杰!难道大哥你不懂吗?我就不相信你不懂!只要和他们合作,砸烂那些王爷的敖包,咱们就能做人上人,一统草原……”
“我懂你**!”韩苍穹暴怒,右手一翻,一把雪亮蒙古剔闪电般划过了阿尔斯楞的喉咙。
这把刀,昨夜还割过那头烤酥的肥羊。
呲——
阿尔斯楞没说完,就被自己喉咙里窜出的鲜血吓到了。
扑通!
他跪在了草地上。
很快头就渐渐垂下了,悄声无息。
这一幕,所有马匪都看得清清楚楚,噤若寒蝉。
韩苍穹看都不看一眼这个曾经出生入死的好兄弟,目光扫过所有人,冷哼一声道:“苍狼不与豺狗为伍,雄鹰不与麻雀同飞!愿做看家狗的,自己夹着尾巴悄悄走,莫要叼着羊骨头引诱同伴!”
“呼瑞——”炮头苏赫巴鲁挥拳大吼一声。
紧接着,所有人都吼了起来,一声声‘呼瑞’山呼海啸,响彻草原。
阿尔斯楞还跪在那里,早就没了气息。
韩苍穹仰起头,头顶的太阳发出一圈圈五彩光晕。
一声长叹,目光投向了辽阔无际的大草原,那里埋葬着弟弟的尸骨,有一天也会埋葬自己……
第二天上午,专列在齐齐哈尔的昂昂溪站停下,加煤加水。
唐枭及一众官兵都下了车,出来放风。
杜小山等人都在不远处,警惕地看着四周,军法处的人都散了出去,唯恐这些大兵走远惹事。
这次朱自强和他的宪兵队没来,王福生把他的活儿都干了,说好了回去他得请客喝酒,否则就踢他**。
两个大兵拉开一节车厢车门,要给里面的马匹喂草料和水。
说来也巧,正赶上吴俊升13岁的独子吴泰勋从奉天回来,路过这节车厢,扭头一眼就看到了踏雪,小家伙眼珠子就亮了,喊了起来:“老黄?老黄?!这大黑马好看,我要了!”
或许是刚刚发育的原因,处在变声期,这小胖子是个公鸭嗓子。
喂**两名士兵听到了,往车厢外看。
就见一个痴肥的黑脸少年,半躺在一台滑竿软榻上。
滑竿由两个大头兵抬着,后面至少还有三十几个奉军士兵,一个个大包小包拖着行李。
打头这人四十岁出头,因为太瘦,那身军装像是偷来的一样。
见此人是个中校,两名士兵抬手敬了个礼。
这位中校就是吴泰勋口中的老黄,大名黄启明,负责伺候吴少爷已经六年,深知他的纨绔脾气,恭恭敬敬道:“少爷,您稍等,我问问!”
“问什么问?抢走就是了!”吴泰勋扬了扬肥嘟嘟的下巴,十分不悦。
黄启明有些为难,他还不知道这些人是哪个部分的,看模样应该是专列,这年头批一趟专列没有日本和苏俄的关系可不行,哪怕是在黑龙江地界上,也不好直接动手。
“少爷,您别急,我过去问问再说……”他小心翼翼道。
吴泰勋急了,用力一拍滑竿扶手,浑身肥肉乱颤:“这黑龙江都是我吴家的,要匹马而已,哪儿那么多废话?”
黄启明慌忙解释:“少爷呀,还是要问问……”
不等他说完,就见吴泰勋咧开肥嘟嘟的小嘴,干嚎起来:“爹呀——你快来瞅瞅吧!这个狗奴才也欺负我……恩啊——恩啊——”
叫驴般的哭嚎,一滴眼泪都没有。
标准的干打雷不下雨。
车厢里的两名士兵有些好笑,憋着笑回身继续干活。
唐枭他们抽着烟谈笑风生,都听到了哭声,还以为是拉货的驴发了脾气,没当回事儿。
“别哭,别哭,我的小祖宗……”黄启明急得汗都下来了,“好好好,我答应你,现在就把它牵回家!”
吴泰勋瞬间止住了哭泣,憨厚的脸有了笑意,两条缝隙的小眼睛里,满是狡黠。
“来人,把那匹黑马牵走!”黄启明下了命令。
后面两名卫兵连忙放下手上的包裹,就往车厢上爬。
“哎哎哎——?!你们干啥?”喂**两名士兵急了,抬脚往下踹。
呯!
原本嘈杂的站台,被这一声枪响,震得瞬间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