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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半夜,两口子进了被窝,外面零星还有鞭炮声。
唐枭说:“我看嫂子和二叔挺般配的,你觉得咋样?”
鹤顶红啐了一口:“别胡乱拉郎配,二叔不可能同意!”
唐枭不解:“二叔今年都72了吧?老干巴哧的他还不同意?人家嫂子还不见得同意呢!”
“你傻吧?看不出来二叔和印心师太什么关系?”鹤顶红翻了个白眼儿。
“啊?”
“啊什么啊?”鹤顶红叹了口气,“当年印心师太还叫林黑儿,是二叔的小师妹,一直喜欢二叔!后来,田修远喜欢上了林黑儿,二叔知道以后十分苦恼。再后来,林黑儿见二叔始终犹犹豫豫,一气之下回了天津卫,田叔叔也入了洪门……”
唐枭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段故事,于是问:“二叔救出林黑儿以后,为啥没在一起?”
“物是人非了,还怎么可能呢?”
唐枭黯然,原来如此。
他搂住了鹤顶红,把脸埋在了她丰满的胸口,喃喃道:“孩儿他娘,你可不能离开我……”
“傻样儿!”鹤顶红也抱住了他,嘴角挂着幸福欣慰的笑,紧接着就急了眼:“嘴干啥呢?老实点儿!”
隔壁房间。
贺飞虎刚睡着,就觉得身下热乎乎一片,连忙起身点燃油灯。
随后扬手拍在了小国柱肥嘟嘟的**上:“臭小子,又他**尿炕了!”
大年初三,唐枭得去送礼了。
这是他第一次穿军装出门,毕竟不是假军衔了,又是堂堂奉军二十一师师长,没什么怕人看的!
他带上了杜小山和警卫排的人,拉上了那些野味儿和带着脑袋的老虎皮,又预备了些金条。
小刀也得回去,不然上班就来不及了。
已经改掉匪号王二龙的王福生也要跟着去,唐枭知道他惦记着驮龙,同意了。
路程太远,还要倒火车,大伙都坐马车。
贾宝鱼会来事儿,把赌场特制的马车赶了过来让唐枭坐。
这是双马拉的双辕车,雕花车厢宽大,里面铺着厚实的羊毛垫子,软榻前生着炭火盆,温暖如春。
唐枭把小刀叫了上来,这才吩咐出发。
过年这几天都闲不着,有些话已经说透了,有些事情还没来得及说,唐枭还要叮嘱他。
“张清这个人,日后一定要多多留意……”唐枭说。
小刀说出了自己的怀疑:“上次咱们在火车站遇到的那些兵,都是第六混成旅的人,我怀疑杜排长去找我的时候,被张清看到了,他通知了韩学民!”
唐枭长舒了一口气,并不觉得意外。
谁都不敢保证,自己养的狗,条条不咬家里人。
“你走到今天不容易,咱们之间划出一道界线,以后关于二十一师和我,你才会听到真话,明白吗?”
小刀连连点头,他早就想明白了这个道理。
唐枭继续说:“你年纪还小,哪怕以后位居高位,也要戒骄戒躁,多利用业余时间读书识字……”
他并没有告诉小刀,自己这趟要为他去跑官。
小刀咧嘴笑了:“哥,我现在都能背着写百家姓了!”
“好!”唐枭十分欣慰。
两个人聊到了佳木斯,唐枭要去给响马哨招商局局长曲子明拜年,还得去看看福顺商号的徐兰。
临行前,他特意备了几条上好的紫貂皮和旱獭皮,用红绸细细裹了。
见到曲子明时,他双手奉上礼物,笑道:“曲局长,几张皮子虽不值什么钱,却是我亲自带人进山猎的,您务必笑纳!”
说罢,郑重地拱手拜年。
曲子明抚须大笑,连声唤家人出来相见。
两位公子虽在外经商多年,此刻却显出几分拘谨。
他们早知父亲与这位唐师长的交情,言行间仍透着商人特有的谨慎,斟茶时连衣袖都要先捋平整。
唐枭把小刀和王福生介绍给曲家人。
曲子明暗暗惊讶,东省特别区警察总管理处侦缉科科长,职位看着并不是很高,可这个科室什么重大案子都可以插手,隐形权力不小。
小刀客气着,丝毫没有警察的跋扈模样。
王福生与他已经熟悉了,微笑着拱手道了声新年好。
当晚的家宴上,唐枭率先举杯敬向曲子明,语气诚挚:“这第一杯酒,敬曲老这一年来的殚精竭虑!响马哨能有今日气象,全仗您老把招商局当自家产业般经营。”
这话绝非客套。
当初许给曲家的三间铺面,比起老人倾注的心血实在微不足道。
唐枭深知,在这白山黑水间,有人纵得八间铺面仍要暗中作梗,而眼前这位老者,却是将公事当作子孙基业般苦心经营。
琥珀色的酒液在青瓷杯中轻晃,映着老人眼角的皱纹。
曲子明当初是被陈卫熊那句‘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所感动,哪里会想到原本一个小小的保安团,有朝一日会吞并了李少白的守备旅,又摇身一变升了师长!
他从未想过做红顶商人,只是年纪越大,财富越多,越想为百姓做些实事。
曲子明双眼微红,端起酒杯,只说了八个字:“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说罢,一口干了!
酒宴散后,小刀和王福生被曲家下人带去客房休息了。
唐枭踏着积雪,又一次来到徐宅门前。
昔日陈家的宅院如今已换了主人,徐宅两个字在灯笼映照下泛着暗红的光。
徐兰的儿子徐安邦,只比唐国柱小了三个月零十六天。
徐家护院打开院门,见是唐枭,连忙躬身作揖:“唐师长,过年好!”
整个吉林东部地区早就传遍了,原来威震一方的‘周大胡子’就是哈尔滨‘唐记’的唐枭。
从大帅府法场上的刀下留人,到李少白当场吐血而亡;从吉林守备旅易主,到一战封将、荣升师长……这些跌宕起伏的故事,如今已是街头巷尾最热门的谈资。
茶馆里,说书人拍着醒木,绘声绘色地讲述着:要说那日法场上,鬼头刀离脖子就剩三寸!突然,一声高呼:刀下留人……
酒肆中,醉汉们举着酒碗嚷嚷:唐师长那叫一个神机妙算!
如今在东三省,就连三岁孩童都知道这位‘刀下留人’的唐师长,学堂里的孩童都在传唱新编的顺口溜:
周大胡子本姓唐,
刀下逃生当旅长,
三仗打完升师长,
吓得土匪直喊娘!
这些传奇经历在关东大地上口耳相传,早已衍生出数十个真假难辨的版本。
但无论说书人如何演绎,都绕不开那几个令人脊背发凉的桥段:法场上鬼头刀将落未落时的特赦令,诬告者暴毙的现世报,以及唐枭从死囚到师长的惊天逆转。
另有传闻,在同江县剿匪时,他当街用杀猪刀把大柜黑毛子的脑袋割了下来,血溅得丈把高。
有人把过去的事情翻了出来,说当年东震堂师尊傅杰的人头,在他腰上挂了一夜。
影社赵老大那颗脑袋,被他当成了祭品,发现时两次眼珠子都被乌鸦吃没了。
那时,私下里都喊他‘唐剔头’。
可最近,又都喊上了‘唐阎王’,这诨号更透着森森鬼气。
‘唐阎王’的名号,是从兴城火车站传扬出去的。
据说张大帅亲自下了整肃令,唐师长拎着鬼头刀往站台上一站,专候那些糟践百姓的兵痞。
有个连长刚扯开民妇衣襟,刀光闪过脑袋就滚进了煤堆;几个抢商铺的溃兵被当胸捅穿,血淋淋钉在车厢上示众。
不过一周时间,火车站里的信号灯上就挂满了那些兵痞们的尸体,积雪混着血水结成了红琉璃,火车都进不了站台,几十个清道夫拿铁镐才刨开。
阎王判案还看生死簿,唐师长杀人只认军令状。
市井闲谈时,无论谁说起这唐阎王,都会摸着后脖颈补一句:“那刀快得哟,脑袋掉了还能瞧见自己脊梁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