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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帅府,二进院书房内。
唐枭赔着笑,腰渐渐弯了:“大帅,吉林守备旅三位团长,倪晓山、孙华堂和邓宇,我们兄弟处得不错……”
张作霖扬了下眉毛,觉得这小子有点儿意思,原来提起被气死的李少白,不只是想让自己开心一下,还想吞了吉林守备旅!
“蹬鼻子上脸,你小子胃口不小!”他脸冷了下来,嘴角却还挂着笑意。
“大帅!”唐枭腰杆挺得笔直,军靴跟重重一磕,震得窗棂嗡嗡作响,“我吉东保安团现有两个整编团!”
说着话,他竖起两根手指,手腕上还带着未愈的勒痕。
猛地又收掌握拳,骨节发出‘咔’的脆响:“只要大帅您把吉林守备旅交给我,两年!就两年!我唐枭拿脑袋担保,两年时间,保证给您练出一支铁打的守备师来!”
他上前半步,眼中精光迸射:“我不只要助大帅打赢这次出关之战,更要助大帅……”
声音突然压低,却字字如铁:“问!鼎!中!原!”
张作霖脸上刚露出的笑意骤然凝固,眼中寒光乍现:“放肆!”
啪!
他蒲扇般的巴掌拍在案几上,砚台里的墨汁溅出老高:“东三省是北洋**的东三省!我张雨亭对北京……”
唐枭笑了,打断了他的话,眼中藏着狡黠:“大帅,原谅小唐失礼打断您,自古开国之君,哪个不是先当‘逆臣贼子’?”
“等坐稳那个位置……”他微微倾身,声音轻得像耳语,“人人都是忠臣孝子……”
张作霖眯起了眼睛。
随即笑容浮现,很快竟放声大笑起来,震得房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这狼崽子,护起犊子来不要命,割脑袋时不眨眼,见着阎王都敢讨价还价,闻到腥味立马就往上扑!
他越看越觉得眼前这小子,这股混不吝的劲儿,活脱脱就是年轻时的自己!
有点儿意思,怎么之前没发现?
唐枭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否则一定腹诽:之前你看都没看我一眼好吗?
张作霖摸起电话就摇:“给我接吉林督军公署,张作相!”
这是专线,那边很快就有人接了起来,恭恭敬敬道:“大帅,督军在开会,我去叫他……”
张作霖在鼻子里‘嗯’了一声,放下话筒后,朝房门那边喊:“恩桂?”
俞恩桂推门进来,立正敬礼。
“你跟着这小子回去,协助他把吉林守备旅和……”说着,他停下来看向唐枭,“你那个队伍叫什么来着?”
“报大帅,吉林东部地方保安团!”唐枭挺胸收腹。
“哦对,把这个保安团收编进守备旅,让小唐做旅长,我会让辅忱下发委任状,协调专列,到时直接开赴战场!”
“是!”俞恩桂立正。
唐枭猛地并拢双腿,靴跟相撞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他挺直腰板,右手五指并拢如刀,带着风声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最终定格在太阳穴旁。
“大帅!”他的声音像出鞘的利剑一般,喉结随着字句有力地滚动:“唐枭与手下众兄弟,愿以血肉铸就长城,誓死追随大帅鞍前马后!”
张作霖暗暗点头,欣慰道:“我看过你们的《剿匪公报》抄文,还看过一封《同江县剿匪情形呈文》,‘民防委员会’想法也很好,开创了咱东三省军民共治之先河,树立了良好典范,再接再厉!”
唐枭暗喜,原来这些他都知道,
随后就开始怀疑先前要枪毙自己,是不是做做样子。
或许老尼姑不来,没有宪夫人那封信,自己也可能不会死……
“去吧!”张作霖赶苍蝇一样摆了摆手,见他还不动地方,浓眉一挑:“还有事?”
这是他第二次往外赶人了,忍不住腹诽:这小子怎么死皮赖脸的呢?
唐枭腰又弯了下来,原本满是正色的脸,瞬间又油滑起来:“大帅,守备旅加上我们的两个团,已经是五个团的兵力了,我觉得称其为‘混成旅’或‘扩编旅’都不贴切,已经是一个师……”
不等他说完,张作霖脸就黑了:“妈了个巴子的,给你脸了是不是?只要你小子能活着下战场,就给你个师长!”
“是!”唐枭等的就是这句话,还找补了一句:“君无戏言!”
说完,再次立正敬礼,转身就往外走。
听到这句‘君无戏言’,张作霖眉眼间都是笑了,大声道:“恩桂,这小子就是个二皮脸,你盯紧了!小心被他卖了还帮着数钱!”
俞恩桂有些想笑,忍住了:“是!”
唐枭还没走出去呢,当然听得清清楚楚,也不搭茬,就当没听到。
张作霖也是血肉之躯,有喜怒哀乐,有私心偏爱,并非民间传说中那般凶神恶煞、不近人情。
讲究分寸最难,无论是表忠心还是讨好处,都得审时度势,查看脸色,拿捏好火候。
话说得漂亮,分寸拿捏得当,自然宾主尽欢;可若是过了界,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那就得吃枪子儿!
这套人情世故的门道,他早在青涩时到了百花楼,再遇高力士,就已经摸透了。
后来与鹤顶红周旋,与韩苍穹结拜,他更是深谙此道。
何时该慷慨激昂表忠心,何时该插科打诨讨好处,他早已烂熟于心,根本无需旁人指点。
来到走廊,就见郭松龄和张学良还站在这里。
“怎么样?”郭松龄忙问。
唐枭呵呵一笑,压着嗓子说:“脑袋保住了,还把李少白的守备旅给我了,让我上前线……”
张学良吃惊地张大了嘴巴。
不只是他,就连郭松龄也懵了,这太意外了!
转念又想,这李少白死得是不是太巧了?他甚至都怀疑是不是唐枭给他下了毒。
不过死的好,死的妙,这就叫偷鸡不成蚀把米。
现在就看法医结果是什么了。
不过,谁又在乎呢?
俞恩桂出来了,小声说:“汉卿,大帅叫你们进去!”
唐枭江湖人一样抱了抱拳:“感谢张将军和郭将军,咱们前线见!”
张学良点了点头。
郭松龄他俩进去时,张作霖在接电话,摆了摆手,意思让两个人坐下等等。
“辅忱哪!”张作霖笑眯眯道:“早上我还骂你,净给老子找麻烦,现在不骂了,还要谢谢你……”
那边的张作相一头雾水:“大哥,什么情况?”
张作霖把唐枭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又说:“你告诉警察厅,把通缉撤了吧,让人家恢复本名!另外,我把吉林守备旅给了他,你那边补一张委任状,给他个准将吧,也是一点儿甜头!”
准将,也叫代将。
按1912年北洋的《陆军军官佐士兵等级表》,将官分为少将、中将、上将**,校官分为上校、中校、少校**,中间并无准将。
奉系作为地方军阀,在实际运作中常自行调整军衔。
张作霖为笼络部下或安置功勋军官,就在正式少将衔前增设‘准将’作为过渡。
部分资历不足,但需担任镇守使或警备司令等职务,又或者统率较大部队,如独立团、混成旅的军官,有时就会被授予‘准将’头衔,职权高于上校但未达正式少将,形成事实上的过渡层级。
听父亲讲述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张学良这才明白,原来姓唐的曾经在白衣庵伺候过宪夫人。
有些事情别人不知道,作为儿子,张学良很清楚父亲在击毙戴宪生以后,其实就后悔了。
只是宪夫人脾气太倔,一句服软儿的话都不说。
父亲更是属毛驴的,越是这样,他越是生气,索性任其去出家为尼。
没人知道,宪夫人病逝以后,父亲有一段时间常常夜不能寐,好几次拉着他陪上一杯,欲言又止。
怪不得,怪不得呀!
他这才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