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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俩亲眼看见‘九龙’绺子的大当家被打成两截,上半身还在往前爬,肠子拖出老远,在雪地上画出一道鲜红的轨迹。
“散开!找掩体!”王大龙吼得嗓子都劈了叉。
王二龙滚到碾盘后面,子弹打在石头上迸出火星子。
王大龙带着人往前冲。
驼龙趴在不远处,紫呢大氅沾满鲜血和雪混合成的泥浆,双枪接连点射,竟压得炮楼枪手不敢露头。
“二龙!带人炸西墙!”大龙猫腰跑来,往弟弟怀里塞了包自制**包,“我在这头佯攻。”
王二龙刚要动身,却见驼龙一把抓住大龙胳膊:“当家的,让我去!”她眼睛亮得吓人,嘴唇被火药熏得乌黑。
“胡闹!”王大龙甩开她,“老实在后头待着!”
王二龙带着二十个死士往西墙摸,他们贴着墙根爬,死人堆里扒出三具尸体挡在前面当肉盾。
离墙还有十丈远时,炮楼里突然扔下几个火把,敢情纪家早浇了火油,冲在前面的五个土匪顿时成了火人,惨叫着往水沟里滚,把积雪都融化了。
“冲啊!”王二龙红着眼点燃**包,刚冲出去两步,肩膀突然一热,中枪了!
王二龙咬着牙往前扑,**包冒着青烟脱手而出,轰隆一声,西墙塌了半边,砖石飞溅中,两个土匪被活埋在了废墟下。
土匪们嚎叫着往里冲。
王二龙忍痛爬进院墙,看见大龙正带人攻打正房。
纪家护院拼死抵抗,有个穿羊皮袄的汉子抡着铡刀,一刀就把个土匪拦腰斩断,肠子流了一地,那土匪还没死透,手指还在泥土里抓挠。
“哥!小心!”王二龙突然看见正房窗口红光一闪。
他扑上去推开大龙,子弹发出‘啾啾’声,从头上掠过,王大龙反手两枪打死窗口的枪手,扯着弟弟就往墙角跑。
“你他娘不要命了!”王大龙声音发颤,手却稳得很,撕下衣襟给他包扎肩膀上的伤。血很快浸透了布条,王大龙又撕下一块,这次是从死尸身上扒下来的。
王二龙抓住哥哥的手腕:“死不了,不用管我!”
这时,远处响起军号声,这是德惠驻军的铜号,王大龙脸色骤变,他认得这个调。
炮楼上的纪家人欢呼起来:“官兵来了!官兵来了!”
王大龙已经看明白了,纪家大院准备充裕,奉军又来得这么快,再加上“大马架”的人突然消失,这分明是做了套子等他们钻!
“哥!咱被老刺猬卖了!”王二龙扯着嗓子喊,声音淹没在枪声中。
老刺猬是‘大马架’的大掌柜。
局势瞬间逆转。
三挺重机枪架在屯口,子弹像刮风似的扫过来,土匪成片倒下,有个十六七岁的小土匪肚子被打穿,哭着喊娘,血沫子从嘴角往外冒。
王二龙看见驼龙拖着个伤员往后撤,紫呢大氅被血染成了黑色,在雪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撤!”王大龙扯着弟弟往断墙处拖,“保命要紧!”
退到屯口时,王大龙突然闷哼一声。
王二龙回头看见大哥胸口绽开一朵血花,子弹是从背后打来的。
王大龙跪倒在地,嘴里冒出血泡:“兄......弟......报......”
王二龙疯了似的背起大龙就跑。
子弹在耳边飞过,他感觉有热流顺着后背往下淌,不知是自己的血还是哥哥的。
驼龙带着残部接应他们,她也受了伤,血糊了半边脸。
“当家的!”驼龙去摸王大龙的手腕,突然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哀嚎。
王二龙这才发现哥哥已经没了气息,眼睛还睁着,像是要看他们最后一眼。
杀伐声四起,漫山遍野也不知道多少奉军。
这次奉命来剿匪的,正是吉林陆军第一混成旅的团长程明,他抬脚踹在了一名士兵**上:“快**追!”
驼龙嘶吼:“走!进乱石山!”
接着抬手两枪打翻追得最近的大兵,双枪齐发的架势,当真配得上‘双枪驼龙’的名号。
王二龙忍着痛,艰难地背起了大哥的尸体。
乱石山里,又死了五十多人。
有个伤重的土匪走不动了,求弟兄们给他个痛快。
驼龙亲手开的枪,手抖得差点打偏。
那土匪临死前还说了句:谢谢嫂子!血从嘴角流下来,在雪地上洇开一大片。
回到摩天岭那天,山下已经飘起今冬第一场雪。
‘爱国’和‘九龙’等大大小小几伙绺子全军覆没,‘大马架’的人早就溜了,摩天岭的二百人只剩下了不到五十人。
幸好山上还留了七十人,不然翻身都难了。
灵堂设在了山寨正厅,驼龙披麻戴孝跪在棺材前,银镯子换成白麻绳。
三天后,葬礼结束。
王二龙站在摩天岭的悬崖边,望着远处起伏的群山,他想起了哥哥临死前的话,最后那个‘仇’没说出口,却像烙铁一样烫在他心上。
夜深人静时,驼龙推开了王二龙的房门,身上还带着纸灰味。
“二哥,”她声音沙哑,“想要摩天岭不败,你得娶了我!”
王二龙正在擦枪,闻言手一抖,枪油洒在裤子上,他慢慢摇头:“嫂子,你永远是我嫂子。”
驼龙的眼神瞬间冷了,厉声道:“糊涂!你让我一个寡妇,怎么在这山上立足!”她的手按在枪柄上,月光从窗缝漏进来,照得她半边脸惨白如鬼。
头七刚过,王二龙娶了驼龙。
成婚当晚,他带着十几个心腹下了山。
三天后,他血淋淋地回来了,手里拎着‘大马架’掌柜老刺猬的人头,那头颅还保持着惊恐的表情,舌头吐出来老长。
“哥,我给你报仇了。”王二龙把人头摆在坟前,跪下磕了三个响头。
驼龙站在他身后,嘴角微微上扬。
她递来一碗酒:“从今往后,你就是大当家。”
王二龙一饮而尽,却说:“还是你来吧,我做二柜!”
驮龙愕然。
王二龙转身走了,始终没与她同房,每晚睡在聚义厅,抱着那杆大哥留下的汉阳造。
驼龙开始整顿山寨,她的手段比王大龙要狠得多,半个月就处决了三个有二心的土匪,尸体吊在山门前,成群的乌鸦啄食了好几天。
王二龙充耳不闻,只有一个念头,早晚有一天,他要血洗了纪家大院!
他们还不知道,这次兵打乱石山的剿匪事件,已经仅次于老占东攻占佳木斯城,很快就轰动了东北三省。
再说黑山军。
两个营的人马赶到同江县时,天还没亮。
赵木叫停了队伍,原地休息。
一营侦察排回来报,同江县城墙满是硝烟,四座城门紧闭,城头上看不到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