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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初,天冷了。
也就中午的日头能热和一会儿,到了晚上不穿厚衣服都没法出门。
鹤顶红的肚子越来越大,晚上泡脚的时候,小腿和脚都有些浮肿,唐枭不让她再继续待下去了,赶她们回去。
鹤顶红不想走,唐枭不同意,说你不在乎条件是否艰苦,可要想想咱们的儿子。
贺飞虎也劝,说二月初就生了,不能再在这儿熬了。
鹤顶红含泪答应了,唐枭松了口气。
第二天吃完早饭,贺飞虎已经上了马车好半天,两口子还扯着手依依不舍。
这时,就见远远有车队由西边佳木斯方向过来了。
唐枭以为订的粮食到了,踮着脚远眺。
不对,是奉军!
许大炮他们连忙过来,挡在了马车前面,全都端起了枪。
大熊和老葛他们也都紧张起来,虽说身后是上千人的队伍,可此时都在干活,真打起来都来不及去摸枪。
车队越来越近了,十五辆平板马车浩浩荡荡,车厢上面至少摞了两三米高,满满当当,盖着遮布。
一旁有二十几名骑兵,都穿着土黄色的奉军新式军装。
唐枭笑了:“老陈天天骂,这不就来了!”
“是郭将军答应的军需到了?”鹤顶红也开心起来。
车厢里的贺飞虎钻了出来,站在车厢上远眺,笑道:“好啊,小子们不用冻**喽!”
一位中尉军官喊了声‘驾’,胯下黑马加快了脚步,唐枭松开了鹤顶红的手,连忙迎了上去。
“前面可是吉林东部地方保安团的周团长?”这人问。
唐枭笑眯眯拱了拱手:“正是在下,诸位辛苦了!”
“我是吉林陆军骑兵第四旅军需处的,我叫常浩……”这人肩章是两条白杠中间一条黄杠,上面两颗金色五角星。身材中等,白白净净得挺斯文,说话间下了马。
唐枭笑道:“常长官好!”
常浩在鼻子里‘嗯’了一声,带着些傲气。
陈卫熊、赵木和许大炮他们过来了,鹤顶红和贺飞虎并没有往前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是进了车厢。
唐枭简单介绍了两个人,随后看了一眼来到近前的车队。
“天冷了,全都是棉服、棉鞋,还有些棉被……”常浩淡淡道。
唐枭对他的语气有些反感,可人家远来是客,又是送福利来的,不该挑毛病。几个人连连感谢,招呼车老板把马车往兵营位置赶,又招呼人卸车。
唐枭伸了伸手:“长官请,我们这儿刚刚开始,条件简陋,多有得罪……”
常浩带了二十一个大兵,这些人也都纷纷下马,跟着唐枭他们四个人往临时开会的大厅走。
进门时,唐枭告罪:“各位先进屋稍事休息,我去送送家眷……”
常浩摆了下手:“哦,忙你的去吧!”
这句话说得很随意,仿佛下属在向他汇报工作一样。
唐枭给陈卫熊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好好伺候着,千万别让人家挑咱们的礼。
人都进去了,他才快步跑到了马车前,那边贾宝鱼、刘铭和吴铁牛他们在忙着卸车,这边大熊已经坐在了车辕上,大春儿他们也都上了马,等着走了。
“老婆,二叔,走吧,我就不远送你们了!”唐枭说。
鹤顶红眼泪下来了,伸长了手,扯住了他的手说:“天冷了,好好烧炉子,别舍不得那点儿柴火,别冻着……”
“放心吧,年前我肯定回去,伺候完月子再回来……”
“说好了,撒谎你是小狗儿!”
“……”
唐枭鼻子一阵阵发酸,摆手让大熊快走。
马车远了,鹤顶红把着门帘子还不放下,望夫石一样就这么看着。
唐枭始终挥着手,直到马车和大春儿、老葛他们都成了一个个小黑点儿,这才往回走。
快到大厅了,就听里面有人在喊什么,没听清。
哗啦——
应该是水碗碎了。
唐枭拉开简易木门,走进了大厅,就见那位常浩常长官站在凳子前,地上一只粗瓷大碗摔成了两瓣。
“呦,这是怎么了?”他打了个哈哈。
常浩板着脸,拉长着声调:“周团长,我们兄弟奔波了近十天,连碗茶水都不给是吗?”
“这是哪里话?”唐枭满脸堆笑,连忙解释:“常长官也看到了,我们刚刚驻扎,条件实在是有限,别说茶叶了,前些天连碗都没有……”
一旁的陈卫熊暗暗奇怪,这姓常的什么意思,来了以后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一碗白水都挑出了毛病,这是要给黑山军一个下马威吗?
这时,门开了,是吴铁牛。
“有事儿?”陈卫熊眨了眨眼,意思是忙着呢,有事儿的话待会再说。
吴铁牛看到了,还是瓮声瓮气道:“报告参谋长,车上的棉衣和被子、包括棉鞋什么的,都是旧的,贼啦埋汰,嗷嗷臭……”
赵木、许大炮和陈卫熊三个人的脸色难看起来。
唐枭笑容依旧,看着常浩问:“常长官,麻烦给我个说法吧?”
呼啦啦——
那二十一个大兵全都开始掏枪,一个个横眉冷对。
“说法?什么说法?”常浩那张脸冷若冰霜,“你以为你们是谁?谁答应给你们新军需了吗?二手的队伍,用二手的服装被褥,有什么不合适的吗?”
唐枭笑了,斜瞥了吴铁牛一眼。
吴铁牛转身就往外走,紧接着就听外面响起他的大嗓门:“一营,包围这里,子弹上膛!”
陈卫熊也笑了,这铁牛是有备而来呀!
唐枭又看向了常浩,语气开始转淡,没有了之前的奉承:“常长官,张参谋长和郭将军亲口答应我的,要在入冬前送来崭新的军需用品,我不知道是你们吉林陆军骑兵第四旅旅部耳朵塞了鸡毛,还是有意违抗张参谋长的命令……”
这个大帽子扣上去以后,常浩脸色就是一变,眼角都抽搐起来。
原本还有几句提前准备奚落的话,硬是没说出来。
郭将军?
难道是郭鬼子?
张参谋长,又是谁?
他们旅部确实接到了吉林省**以及奉天军需总局的电话,不止电话,还有电文以及公文,只是都没提新旧。不提的原因很简单,从来也没有过把旧军需送谁的先例,怕流入民间被土匪利用,破旧的衣物一般都是销毁。
没几天,吉林各部的军需专列到了。
第四旅的军需里,就有给吉林东部地方保安团的一千五百套崭新的棉服以及被褥。
至于说怎么变成的旧的,这件事情真怪不得郭松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