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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枭坐在踏雪上,比谁都高,伸着脖子往前看,指了指说:“把路让出来,前面有条小路,队伍全部开进去,绕到山后驻扎!老陈、老贾、刘二,你们去探探路!”
直到天黑,陈卫熊三个人才回来。
而佳木斯那边的枪声,这一下午几乎没怎么停。
黑山军此时已经吃完了晚饭,各队也都躺下了,山坳中黑压压都是人,唐枭和吴铁牛等人,还有各队队长围着篝火在等他们。
三个人坐下以后,陈卫熊第一句话就把大伙说懵了:
“攻打佳木斯的不是绺子,而是奉军!”
所有人都很奇怪,怎么还反过来了?于是催促他们快说,三个人你一句他一句,把打听来的情况说了一遍。
佳木斯确实落入了土匪手里,而且这个人就是唐枭想要会会的老占东!
此时也确实是奉军在攻打,已经打了五天五夜。
据陈卫熊说,老占东本名孙长海,山东威海卫人。光绪二十一年(1895年),十八岁的孙长海在家乡杀了人,孤身一人闯了关东。
两年后,他来到了与海兰泡隔江相望的瑷珲县,因为身手不错,给经营金矿的老韩家当起了打手。
孙长海酒量好,人也义气,渐渐交到了一些朋友。
他在金矿干了整整十年,韩家越来越富,他也越来越不平衡。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孙长海开始和那些狐朋狗友一起算计韩家,又与淘金工勾结,几年时间,便积攒了一笔黄金。
可韩家也不是吃素的,发现以后,将其赶出了瑷珲县。
无奈之下,孙长海召集了几十号兄弟,长途跋涉来到了吉林省的饶河县,这些人圈了一块地,种起了**。
饶河和密山,地处吉林省东北部的三江平原。
‘三江’指的是黑龙江、乌苏里江和松花江,三条大江浩浩荡荡汇流于此,冲积形成了平整广袤的沃土。
再加上三江平原水资源丰富,产出的烟草品质极佳,备受赞誉。
凭借这片烟田,孙长海赚得盆满钵满,手下人马也逐渐扩充到三百余人,甚至还雇了些白俄士兵充当保镖,配上了枪炮,守护产业。
民国八年(1919年),孙长海的烟田规模进一步扩大,又逢风调雨顺,上千亩地的烟叶长势喜人,五彩斑斓。
他组织了割烟队伍,正所谓‘一刀两人’,前面的人负责割烟叶,后面的人负责收集烟浆。
万万没想到,祸从天降!
驻守依兰县的吉林守备旅旅长李少白派出人手,打探到他们一年收入近十万大洋,这个数字已经超过了他们一个旅的军饷。
李少白大名李梦庚,字少白。
李少白1884年生,辽宁省盘锦大洼县高坎村人,1908年保定陆军军官学校第一期步兵科毕业,时任吉林守备旅旅长。
此时他正面临着一个棘手问题,因为进关打仗等原因,张大帅拖欠了许多各地驻军的饷银,守备旅士兵已经三个月没领到钱了,军心浮动。
此时急需一笔钱来稳定军心。
于是,李少白派副官赵德山带着一个营的兵力,以‘清剿匪患’为名,突然包围了悦来镇东面的烟田。
孙长海硬着头皮和他谈,不曾想李少白狮子大开口,当场就谈崩了。
第二天,无数奉军闯进烟田,举着镰刀砍落烟桃,无数匹蒙古马在烟田肆意践踏,将即将收获的大烟毁于一旦,并扣押了在场的所有佃农。
眼瞅着到手的巨额财富化为乌有,孙长海怒火中烧,带着一帮兄弟上山做了土匪。
他在深山密林中拉起队伍,自号‘老占东’,又陆续攻下了好多个村子,势力迅速膨胀,再加上收服了大绺子镇中华,队伍扩充至了上千人,成为吉林东部最大的绺子。
兵强马壮后,老占东得知毁了他烟田的李少白,其手下有一个营驻扎在佳木斯,便打起了主意。
他想占了佳木斯,报复李少白!
佳木斯城墙高大,守军众多,其中奉军就有四百人,警察总所的警察八十人,保险队一百五十人。老占东虽说号称千余人,可真要与正规军正面交锋,绝攻不进去。
于是,这条老狐狸玩了手声东击西。
他派出一小部分人去攻打桦川县的悦来镇,桦川县公署知事李春平胆小怕事,慌忙派人去佳木斯求援。
驻守佳木斯的吉林守备旅三团团长叫孙华堂,立即命令一个营的士兵奔赴八十里外的悦来镇。
如此一来,守卫佳木斯的主力就只剩下了八十名警察,和一百五十人的保险队。
老占东瞅准时机,趁夜突袭,一举攻占了佳木斯。
佯攻悦来镇的人马太少,放了几把火没攻进去,于是转去了东二十里外的响马哨。
响马哨曾是土匪盘踞的要道,早被剿清,因土地肥沃,近二十年来拖家带口闯关东的纷纷驻足,渐渐形成了一座繁华小镇。
奉军到了悦来镇,先是帮着救火,又听说响马哨被围,急忙继续往东奔,可到了那里才发现,响马哨已是一片火海。
孙华堂闻讯后又急忙回援,可佳木斯已被老占东牢牢掌控。
他占据险要地势,凭借抢来的一台水冷式枪管的马克沁重机枪,还有两架MP18**,在炮楼上火力全开。
李少白也亲自率领一团一个营的兵力赶来增援,已经连续攻打了五天,毫无进展!
今天,老占东放出话来:他要100万现大洋,赔偿他当年的损失,否则他要让佳木斯变成一片血海,连鸡狗都不留活口。
为了证实不是信口开河,老占东把城里福顺商号陈家的五口男丁,拉到了城头上。
天擦黑儿时,五颗血糊糊的人头,就从城墙上抛了下来。
以上就是陈卫熊三个人打探来的消息,说完以后,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兄弟们,都休息吧,我和军师随便走走!”唐枭起身说。
“是,大柜!”队长们和贾宝鱼他们都去休息了。
唐枭装了一锅叶,和陈卫熊两个人沿着砍柴人趟出来的小路,随意走着。
东北早晚温差大,白天酷暑,可太阳落山以后就凉爽下来,后半夜甚至要盖条薄被才行,黑山军的服装虽说很杂,不过每人马上都有些抢来的被褥。
只要不是三九严寒,野外休息没问题。
“你有什么想法?”陈卫熊问。
唐枭吧嗒两口烟,说:“我觉得这是个机会!”
陈卫熊点了点头:“确实是机会,咱们可以帮这个李少白,拿下老占东!”
“不急!”唐枭摇了摇头,“这姓李的不过是个旅长,给不了咱们什么,而且其人品有待商榷,咱可以等等!”
“等什么?”
“等更大的人物过来!”
“你觉得现在这些奉军攻不下来?”
“五天了,要是可以的话,早就攻下来了!”
“如果人家也要招安怎么办?”陈卫熊有些顾虑。
“这个老占东和李少白毕竟有仇,就算是招安,姓李的也不好使,因为还有个信任的问题!”
陈卫熊连连点头,是这个道理。
“看来,这件事情肯定不会这么快解决,要等奉天来人才行!”他说。
“等一下,让我好好想想……”唐枭打断了他,脚下没停,叼着烟袋往前走。
陈卫熊不再打扰他,点了根旱烟,脑子也在不停飞转。
两侧林子稀疏,树木枝叶交错,在朦胧月光下投下大片黑影,偶尔有夜鸟啼叫,惊起一阵簌簌声。
两个人走了十几分钟后,又往回走。
唐枭突然停下了脚,呵呵笑了,陈卫熊惊讶:“想到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