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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枭暗自叹息,看来自己拿着那把左轮**开枪时,赵木他们喊出的那句‘唐爷’,他听清楚了!
一句‘唐爷’而已,此人就能知道自己是谁,说明他的眼线很多,绝对不止现在看到的这些骁勇的马匪。
“是,我叫唐枭,唐三藏的唐,枭雄的枭!”唐枭认了。
韩苍穹嘴角那抹嘲笑还在:“丢掉了哈尔滨偌大产业,被韩大马棒和林元魁逼得狼狈逃窜的唐枭?”
“正是!”唐枭看着他的眼睛,“敢问大当家的,您这半生腥风血雨,就没有走麦城的时候?”
韩苍穹怔了一下,不禁语塞。
“我承认那次失败,而且十分狼狈!可我唐枭今年不过才二十五岁而已,哪怕再有一次!两次!三次!!我也能站得起来……大当家的,你信吗?”
身后有人站了起来,声音很大,他在咆哮,听得出来是骂人。
唐枭转过身,看向了起身骂人的壮汉,笑笑说:“不好意思,我听不懂!”
左右都有人笑了。
唐枭回过身儿,盯着韩苍穹的眼睛道:“大掌柜的,抱歉了!我唐枭是个小人物不假,但从来没给任何人做过狗,更不可能效忠任何一个人,哪怕你们的长生天!”
韩苍穹脸上的怒意越来越盛,眼角止不住收缩。
大帐里所有人都不再出声音了,原本斜靠在韩苍穹身上的两个西洋双棒儿,也都坐直了身子。
很明显,眼前这位盛名无人可及的大马匪头子怒了。
所有人都战战兢兢起来。
那头小老虎也起了身,喉咙里发出着低吼声,似乎随时要扑过来。
唐枭的腰依旧挺得笔直,丝毫没有退缩和让步。
“小子,二十年了,你是第一个敢在我面前如此放肆的人!”韩苍穹语气淡了下来,又轻声朝那头小老虎呵斥道:“大黄,坐下!”
唐枭惊讶,原来这小家伙叫大黄,听着怎么像哪个屯子看家狗的名字。
大黄恶狠狠盯着他,无奈地又趴了下来。
唐枭的腰虽然直,却不狂妄,依旧恭恭敬敬:“抱歉,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大帐内又是一阵沉默。
好半天,韩苍穹并没有掏枪,而是扬了扬手:“下去吧!”
所有人都是一脸愕然。
唐枭抱了下拳,也没再多说,转身往外走。
两边不算女人,至少坐了三十几个壮汉,全在看着他,有人目光凶狠,有人满是疑惑,也有人十分好奇。
唐枭一只脚已经迈出了门,却又回身问:“大掌柜的,快过年了吧?”
大帐里所有人都愣了,又齐刷刷看向了他们的大掌柜。
韩苍穹点了下头:“今天就是大年三十儿!”
唐枭明显怔了一下,又似乎不觉得意外,于是说:“有个不情之请,能说吗?”
“说!”
“半夜我们想吃饺子……”
一个汉子蹿了起来,掏出腰间的**,对准了他,用汉语怒声呵斥道:“给你脸了是不是?”
唐枭也不看他,只是看着正前方的韩苍穹。
“想吃什么馅的?”
全大帐的人都懵了,他们谁都没想到,大柜竟然同意了,还问这小子要吃什么馅的饺子!
“酸菜猪肉!”唐枭说。
韩苍穹点了点头:“知道了!”
“别忘了酱油、醋和大蒜。”
“没问题!”
唐枭呵呵一笑,又一次拱手:“谢了!”
他走了,可大帐里面却乱了套,十几个人站了起来,哇哇哇,不停说些什么,有人说的是汉语,多数都说蒙语,一时间大帐里成了菜市场。
“行啦——!”韩苍穹拉长了声调,所有人马上都闭了嘴。
大帐里刹那间鸦雀无声。
“阿古拉,看到这小子,你想到了谁?”韩苍穹看向了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男人。
这人坐在左侧,明显要比他年纪大一些,体格并不魁梧。
从始至终,他都只是看着,并没有说话。
听到大掌柜问自己,也没起身,轻声道:“回大柜的话,他让我想起了二当家的……”
阿古拉对面坐的就是他们的二当家,也就是四梁八柱的炮头,他叫苏赫巴鲁。
苏赫巴鲁体格不逊于韩苍穹,一身马术和弓箭术名扬漠北,他闻言一怔,马上又醒悟过来,翻垛说的不是自己。
阿古拉继续说着:“……除了模样,脾气秉性简直是一模一样,一样的桀骜不驯,一样的口出狂言,一样的义薄云天,一样的不知道天高地厚……”
大伙这才明白他说的是谁,更加沉默下来。
韩苍穹已经红了眼睛,耳边似乎又听到了那声“哥”!
‘哥,我快饿死了……’
“哥,咱们还要走多久……”
“哥,我想娘了……”
一晃儿十年后,兄弟俩带人去抢赤峰大营子的吴家大围子。
“哥,这娘儿们还奶孩子呢,咱不能杀她……”
韩苍穹抹了一把脸,不愿再去想了,摇晃着站了起来,两侧的洋女人连忙去搀扶他。
“兄弟们慢慢喝,我去躺一会儿!”他往后面走了,背似乎有些弯。
那头小东北虎也站了起来,跟着往后面走了。
阿古拉悠悠叹了口气,大柜亲弟弟的死,是他心中永远的痛。
大当家的老了!
人一旦开始常常回忆过去,就是老了。
老了以后,就会为自己的心慈手软找一个合适的借口。
这个唐枭,和二当家的像吗?
二十六年了,二当家的模样早已模糊,即便这样,他也可以肯定,这两个人长得并不像,一丁点儿都不像!
二当家还要高一些,身子骨要壮一些,也不留胡子。
所以,一辈子都谨小慎微的他,在大掌柜问出那句话以后,加了个前缀:除了模样!
他早就看出来了,大掌柜欣赏这小子,就在他将那把没有子弹的左轮**,对准自己的太阳穴时,阿古拉就看出来了。
这一招,至少七八年没用了。
可当年每次用,都让大掌柜的失望,因为所有人都将枪口对准了他们曾经出生入死的兄弟!
可唐枭没有!
就像当年的二柜一样。
区别是,二柜那把枪里有子弹!
所以他才会说,他们那副桀骜不驯的模样,确实像,特别像!
二柜死了。
漠北十二路悍匪,近千人,被大柜屠了个干干净净,额尔齐斯河的河水都染得赤红。
可就因为这一点,就放过了他?
还要给他们做什么饺子?还真不是大当家的性格。
想想这些年来被他收服的匪帮,哪一个大柜不是如此桀骜?
更狂的都有!
那又能怎么样呢?
就连号称万人敌的老巴图,都被他亲手点了天灯!
阿古拉默默摇头,他跟着韩苍穹三十一年了,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懂他了。
半夜,唐枭他们蒙古包的毡帘子被人挑开了,两个蒙古女人端来了一盆热气腾腾的饺子,皮薄馅大,还有香醋和酱油、大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