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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二。
毛家大围子在屯南,东侧邻居是个铁匠铺。
王铁匠手艺精湛,靠着打铁,勉强维持一家人的生计。
毛家院深,毛老爷子毛占海年轻时没觉得打铁的声音大,年纪越来越大,觉越来越少,耳朵却越来越好使。
他想让铁匠铺搬走,同时也想把宅子扩大一些。
王铁匠自然不肯,无论是铁匠铺,还是屋后几亩薄田,都是他家世代相传的产业。
毛占海恼羞成怒,指使老四毛大枭去教训王铁匠。
毛大枭带人来到铁匠铺,二话不说就开始砸东西,王铁匠奋起反抗,却被家丁们按倒在地,一顿毒打。
毛大枭拿着皮鞭,狠狠地抽在王铁匠身上,边抽边说:“你个不识好歹的东西,敢违抗我毛家,今天就让你知道知道厉害!”
毛家不仅霸占了王铁匠的铺子,还将其一家老小五口人都赶出了家门。
寒冬腊月,王铁匠一家无处可去,只能去了双阳县,一边沿街乞讨,一边没完没了地去告状。
八字衙门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
王铁匠终于明白了这句谚语什么意思,他告不动了,也不想告了。
没多久,他的小儿子因饥寒交迫,病死在了街头。
王铁匠看着死去的儿子,心如死灰,买了一大包耗子药。
一家子四口在城北的一座破庙里,吃了最后一顿讨来的稀粥,很快都咽了气。
而那时的毛家,早已经扒了铁匠铺,大兴土木扩建好了毛家大院。
听刘铭讲完,唐枭瞪着他的眼睛问:“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
刘二少爷又把胸脯拍得‘咚咚’响:“大柜,天地良心!兄弟家良田千亩,买卖铺子占了怀德县半条街……我撒这个谎干啥?不信查查去呀!”
唐枭当然要查!
这是他和陈卫熊早就定下来的规矩。
剿杀胡子,这伙人必须恶名在外,人人得以诛之!
去砸响窑,地主老财须鱼肉乡里,惨无人道,人神共愤才可以!
否则,就不如老老实实在家猫冬。
原因很简单,他做土匪的目标十分明确,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做大做强以后,能被张大帅招安,高官得坐,骏马得骑。
他期待着有那么一天,亲手崩了林元魁!
再趾高气扬地站在韩大马棒身前,让他为自己舔脚、提鞋。
到那时,他会一刀将其头颅割下来,拎回大兴安岭六道沟,放在爷爷和父母、小妹的坟头上!
正因如此,他不能有恶名传出来!
哪怕以后真有,甚至把自己形容成了妖怪,那也得是同行或者敌人污蔑,很容易自证清白才行。
唐枭不知道陈大茶壶是怎么想的,实际上,他从来没有太大的志向。他的爷爷是举人出身,曾在山东老家做过两任县丞??、一任知县,来到大兴安岭以后,对孙子的教育一天也没放下。
即便如此,老爷子的思想也是陈旧的。
哪怕后来唐枭认识了郝义三,听了许多大道理,知道了好多新名词,可还是懵懵懂懂。
此时的他和普通百姓一样,对国家的概念十分淡薄。
说起来原因也简单。
这年头教育资源匮乏,多半民众尤其是乡村百姓都不识字,他们接触不到国家和民族的知识,无法清晰认知国家是什么。
封建皇权专制延续了几千年,始终秉持着‘家天下’,民众只知朝廷,不识国家。
再加上信息传播缓慢,交通落后,民众活动范围小,社会长期动荡,老百姓忙于应对苛捐杂税,想的是怎么活下去,没人顾及什么是国。
谁当权,老百姓该种地还得种地,靠汗珠子掉地上摔八瓣儿来糊口。
谁当权,横征暴敛,该收的税一点儿都不少收。
所以,在此时的这些人眼里,大清也好,民国也罢,换汤不换药,谁坐上那个位置都一个屌样儿!
两天后,他们入住了双阳县城的一家大车店。
这家店在城北,房前屋后四通八达,真有紧急情况也方便逃走。
店里只有两个房间,一间南北大炕,至少能睡五六十人;另外一间房小一些,只有一铺南炕,能睡十二个人,他们包了下来。
陈卫熊装扮成了算卦的道士,贾宝鱼卖起了针头线脑,开始走街串巷。
吴铁牛和丁大虎他们上街去揽零工,就连赵木都装成了个要饭的残疾人,每天早出晚归。
很快,一条条信息汇总到了唐枭这里,每天吃完晚饭,他和陈卫熊、赵木、贾宝鱼四个人围坐一起梳理,并制定计划。
很快,一周过去了。
刘铭所言不虚,这毛家简直是双阳县一霸,恶行罄竹难书。
这天夜里喝完酒,刘二公子拉肚子,一趟趟往外跑,其他人都躺在炕上呼呼大睡了,四个人还在研究着。
毛家养了八个护院,还有四尊土炮,每年给双阳县保险队不少出钱。
县城距离兴隆屯还不到20里地,枪响以后,用不上半个时辰,保险队就能赶过来。
他们只有十个人,硬攻是扯淡,只能和从前一样靠奇袭取胜。
毛家主要人物有六个:
毛家老爷子毛占海和五个儿子,只要把这些人制住,事情就成了!
贾宝鱼的意思是他混进毛家做内应,赵木的意思半夜他跳进去,陈卫熊说他可以想办法进毛家给他们算卦,到时点上一根香,全部迷晕……
房门开了,拉的小脸儿蜡黄的刘二少爷回来了,两只手还提着裤子。
“还拉呀?”陈卫熊问他。
刘铭都快哭了:“奶奶个熊,我也没吃啥呀?”
说着,他爬上了炕,趴上面开始烙肚子,四个人都清楚地听到了‘咕噜’声。
四个人继续研究。
因为没人再提‘唐枭’这个名字,刘铭始终以为唐枭就叫周富贵。
说着说着,刘铭插了嘴:“各位哥哥,我想问个事儿。”
唐枭说:“问吧!”
“咱们是想发一笔财就走?还是想把毛家当成银行钱庄?”
“啥意思?”唐枭问。
“我觉得吧,咱们是不是该换个思路……”
陈卫熊急了:“有屁快放!”
“别……别别别……”刘二少爷差点哭出来,“大哥千万别说这个字,我现在轻易不敢相信任何一个屁……”
几个人都憋不住想笑,看他这么难受,又不好意思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