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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三十的夜里,郝家大院挂了满院的红灯笼。
唐枭抱了些黄纸出了大院,来到东侧垄沟上点燃,这些纸是烧给百合、牡丹、老隋、孙迷糊和光头老六他们的。
他拿出了三根烟,在火堆上点燃后插在雪地上,轻声说:“隋叔,大嫂安全了,你放心吧!迷糊,老六……你们别急,早晚我会把他们的脑袋割下来,送给你们当球儿踢!”
“素娥,麦穗儿,你们都是好姑娘,来世一定能托生个好人家,不求大富大贵,平平淡淡,安稳就好……”
唠唠叨叨说了好多,直到烧纸熄灭,他才回去。
半夜吃完饺子,贺飞虎、刘凤琴、郝老七和郝于氏四个人打起了‘马吊’。
鹤顶红陪着唐枭来到了院墙上。
因为贫困,农村放烟花的不多,胡同里几个半大小子在放小鞭儿。
小鞭儿是拆散的,装在棉衣外兜里,拿着炷香,点燃一个扔出去一个。
噼——啪!
开心的笑声比鞭炮声都大。
唐枭有些感慨:“还是小孩子快乐!”
“是呀,他们的时间漫长的无边无际,每天都盼着快快长大,可真长大了,就回不去了……”鹤顶红有些伤感,歪着头问他:“着急了?”
“嗯,不知道熊爷在干啥,还有赵木、小刀和铁牛他们,三姐和孩子怎么样了,不知道是不是到了广州城,陈家是大户人家,不知道会不会收留她娘俩……”
鹤顶红黯然,没敢接他的话,三姐和孩子被软禁的事情始终还没告诉他,知道了只能是更上火,帮不上什么忙。
大熊已经把消息散了出去,可至今还没有任何反馈。
她想的是,既然是要用那娘俩胁迫陈卫熊,无非就是没有自由,肯定不会有什么危险,如果始终找不到,就等开春他离开柳林乡时再说。
“我知道你会唱蹦蹦,给姐唱两句吧!”她把话题岔开了。
唐枭笑了:“那次咱一起来春河,我唱的那首怎么样?”
鹤顶红怼了他一下,又叹了口气:“时间过的好快,那次咱和二叔还在车里吃着火锅,就像昨天发生的一样……”
唐枭张嘴唱了起来:
“关云长观水手捻长髯,
长江水非是长江水,
好疑似,当年杀贼的血一般。
二十年前征天下,
舍死忘生为了江山,
年少周郎今何在,
惯战的吕温侯又在哪一边……”
上次听他唱的还是黄腔,这次却唱起了《单刀赴会》。
这是出蹦蹦戏的正戏,讲的是关羽单刀赴会的故事。关羽明知鲁肃设宴有诈,但仍携周仓前往。席间,鲁肃索要荆州,关羽佯装醉酒,一手持刀,一手挟持鲁肃,安然返回荆州。
唐枭唱的字正腔圆,可细听却能感受到有种什么东西在里面藏着,困兽般在牢笼里横冲直撞,找不到宣泄的出口。
嘭——啪!
有人在放二踢脚。
唐枭眼角含泪,唱腔混杂着爆竹的硝烟,从墙头飘荡了出去,值夜的几名护院都听得入了迷:
“……关羽起身便开言,
你聘请关某来赴宴,
有何军情讲在面前。
那鲁子敬就说想当初皇叔不得地,
借了我们荆州一座关,
那现如今皇叔已得西川地,
你借我们荆州就该还……”
与此同时,大库那边也在喝酒,只有陈卫熊和赵木两个人。
吴铁牛要回家和瘫在炕上的老爹过年,丁大虎要陪母亲和姐姐,小刀和乔大抹子也回了家。
天刚擦黑,两个人从就开始喝,烧鸡和猪蹄、皮冻本就是凉的,要不是白酒壶始终烫着,越喝越凉。
赵木喝多了,陈卫熊第一次见到他哭,鼻涕都流出老长。
“熊爷,我废了,我废了……”他反反复复说着这三个字。
陈卫熊也哭了,他想三姐和孩子,又惦记着唐枭,一颗心没着没落。
“别这么说,一条腿而已,以你的身手啥都不耽误,真的,啥都不耽误……”
“真不耽误吗?”赵木抹了一把鼻涕,恨恨道:“我要杀了他们杀了这俩逼养的!”
陈卫熊抹了把脸:“你以为我不想?可你嫂子和孩子在他们手上,我敢吗?另外,你怎么能做到一起杀两个?只要有一个杀不死,咱们就全部完蛋……”
“我憋屈呀,憋屈死我啦!”赵木放声大哭。
陈卫熊一口干掉了杯中白酒,谁不憋屈?可老婆孩子在人家手里,能怎么办?
两个汉子抱头痛哭。
赵木躺炕上呼呼大睡了,陈卫熊披着棉大衣出了屋子,在大库的院里一圈圈走着……
大年初五,贺飞虎和鹤顶红要回长春了。
早饭有小米粥,咸鸭蛋,还有两盘昨晚的剩饺子,用油煎了一下。
鹤顶红说:“忘了问你,想好以后叫什么了吗?”
唐枭一怔,他还真没想到这个问题,看了看面前黄澄澄的小米粥,说:“那就……姓周吧!”
“叫啥?”
“周……”唐枭懵住了。
贺飞虎笑道:“我听小陈说过,你在饺子馆做小伙计的时候,叫唐富贵?”
唐枭也笑了:“我看行,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就叫周富贵了!”
鹤顶红刚想说这名儿真土气,刘凤琴夹了口咸菜,说:“这名儿好,子子孙孙,荣华富贵!”
说着话,还瞥了她一眼,鹤顶红脸就是一红。
来到郝家大院以后,刘凤琴很快就和郝于氏处得像亲姐妹一样了,每天在一起嘁嘁喳喳,也不知道怎么能有那么话聊。
鹤顶红和三姐有些像,性格飒爽,心直口快,所以对两个居家老娘们的无话不谈,无法理解。
昨晚她刚躺下,这俩人来到了她房间,还端了半盆炒毛嗑。
“嫂子,干娘……”她只好坐起来,裹着被陪两个人唠嗑。
两个人一左一右坐在了炕沿儿上,嗑着毛嗑,三句话没说完,就开始往她的婚姻大事上引,鹤顶红很无奈,又不好急眼。
郝于氏说:“过了这个年,我家红影就三十八了。”
就像第一次知道她的年纪一样,刘凤琴表情夸张:“呀,是吗?不像,真不像!”
“是吧?”郝于氏洋洋得意:“我就说不像,他嫂子,你说看着是不是就像二十出头的小模样儿?”
“可不咋地,和小唐坐一起,说是他妹妹都有人信!”
“啥姐姐弟弟哥哥妹妹的,都是扯淡!要我说呀,这俩人有夫妻相!他嫂子,你说像不像?”
刘凤琴一拍大腿:“像,真像!”
哎呀妈,鹤顶红快愁死了。
“红影啊,你和娘交个实底儿,是不想找?还是没遇到合适的?”郝于氏忍不住了,开始直奔主题。
刘凤琴在一旁打边鼓:“要我说呀,肯定有合适的,就是不好意思捅破那张纸……”
鹤顶红当然知道这俩人说的是谁,羞得脸像涂了胭脂一样:“干娘,你俩……你俩能不能别胡说,我们是干姐弟呀!”
“天地良心……”说着,她就要举手发誓。
郝于氏把她的手按了下去:“你瞅瞅,瞅瞅!我和你高嫂说啥了,你咋就往小唐身上说了呢?还要发誓?那玩意儿不就是糊弄鬼呢嘛!”
刘凤琴接上了:“还是心里有人家呀!”
“你要是不好意思说,娘去!”郝于氏说完就往起站,鹤顶红吓坏了,跪在炕上,一把扯住了她胳膊。
“干娘,你能不能别再乱点鸳鸯谱了?”
“怎么就乱点呢?你就说喜不喜欢他吧?”郝于氏逼问起来。
“喜欢……不是,哎呀!”鹤顶红脸像块大红布一样,“我们是亲情,您明白吗?”
“我明白个屁!”老太太急了,“男男女女的在一起,哪儿来的亲情?只有**!娘把水都给你烧上了,一会儿就去洗洗,然后就去小唐那屋,钻了被窝,啥都搞定!”
刘凤琴继续接上:“对对对,霸王硬上弓,生米煮成熟饭,来年就抱大胖儿子……”
鹤顶红年纪是不小了,可毕竟还是个大姑娘,哪里听过这些虎狼之词,见这俩老太太越说越下道,羞得把脑袋**了被子里,两只手捂住了耳朵,说啥不松手。
啪!
郝于氏一把拍在了她的**上,怒声道:“别装死,起来洗洗去!”
刘凤琴也伸手拍了一下,感叹起来:“看这丫头的**,肉厚还结实,肯定能生小子……”
这两下拍得鹤顶红差点暴走,换个人的话,抽枪就把脑袋崩开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