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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到天亮,直到所有尸体都被拉走以后,林元魁才回到警察局,这半宿快把他冻透了,躺在办公室里眯了一觉。
早上,办公室给他买回了早点。
很快,几家报纸的号外又送过来了,看到上面的内容,林元魁差点没吐血。
怪不得姓韩地说随时等自己!
万万没想到,这个韩学民如此歹毒,竟然串通了这些报社!
很明显,如果自己不合作的话,接下来这件事情的走向将不再受自己控制,很可能因为唐枭,把自己都拉下马。
盛怒之下,他撕烂了所有报纸,扬得满办公桌都是,送来的饭菜更是一口没动。
窝在椅子里喘着粗气,思来想去,最终还是拿起了话筒。
“韩司令,就按你说的办吧!”
“好!”那边的韩学民哈哈大笑起来,用力拍了一下桌子,“林局长,未来哈尔滨就是咱们兄弟的了!”
林元魁咬着后槽牙干笑了两声。
韩学民又说:“一会儿麻烦林局给姓唐的打个电话,该喝酒喝酒嘛!”
接下来警局的会议上,林元魁怒骂了各家报社,开完会回到办公室,这才给唐枭打了过去。
江畔壹号院里。
听到陈卫熊和唐枭说出了韩学民的名字,张清脸就白了,不明白这二位爷怎么得罪了韩副司令,甚至带着兵来抓人。
这可如何是好?
佣人孙姐出来了,要给客人沏茶。
唐枭连忙说:“快回去,让所有人都躲在屋里,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出来!”
孙姐脸就白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答应一声掉头就往佣人房跑。
赵木急道:“我去打电话,让宝局的兄弟们都赶过来!”
“糊涂!”唐枭呵斥起来:“让他们都来送死吗?就咱们这几杆枪,是外面那些正规军的对手吗?”
小刀跑了进来,脸色十分难看:“哥,他们开始撞门了!”
不用他说,屋里的人都听到了声音。
唐枭对赵木说:“去告诉二丫头和老六他们,谁都不要反抗!”
“唐爷,我们掩护你,只要你能跑出去就行!”赵木喊了起来。
“快去!”唐枭瞪圆了眼睛。
赵木无奈,只好出去了。
唐枭快步走向电话机,现在被一窝端了,陈卫熊肯定也得进去,必须马上给鹤顶红打电话。
拿起话筒,另一只手用力摇了几下:
“喂……”
陈卫熊明白唐枭什么心思,不禁一声长叹。
民国七年的六月八日,在中国大街熙攘人潮中,两个人的命运悄然交织。
那时唐枭,还只是马家饺子馆的小伙计,一无所有。
短短两年半的时间,三家宝局、四家药铺、一座**被他收入囊中,傅家甸和秦家岗的卫生队也归其麾下,随后哈尔滨唐记贸易总公司成立,唐枭在哈尔滨逐渐有了些分量。
唐记的崛起,虽说因为高力士的原因,这里面有运气的成分,但暴富后能保持清醒,稳步经营又渐渐拓展版图,这份沉稳谋略,非比常人。
百合因鼠疫离世,唐枭亲手火葬,伤痛深埋心底。
牡丹之死则彻底点燃他满腔怒火,冲冠一怒为红颜,报仇之心绝非做作,因为他和百花楼三个女孩情谊深厚,关系暧昧。
不过,唐枭并非单纯为情复仇的莽夫,他还另有算计。
他想借着为牡丹报仇的机会打响唐记名声,更大的野心是灭掉东震堂,让唐记跻身哈尔滨“三大家”,不然杀了傅杰和贾保便可收手,没必要大动干戈铲除东震堂。
理想很美好,现实却残酷。
谁都不会想到,东震堂之事竟牵扯出儿童失踪案。
若把功劳让给林元魁,本可全身而退,可他们不该把傅杰家的巨额财富搬回家,这些黄金,竟成了祸端。
此前傅杰敛财无数只是传言,如今财富现世,怎能不让人觊觎?
自古财帛动人心,贪念一起,腥风血雨!
面对黄金,唐枭因年轻定力不足,陈大茶壶更被迷了心智,两个人纵有千般算计,也难免百密一疏。
要是只因舆论压力,去警局待上几天,唐枭不会反抗,因为在去剿灭东震堂前,他和陈卫熊已经谋划好各种情况。
万万没想到,平日称兄道弟的林大局长林元魁会反水。
再深入想想也不奇怪了,一边是荷枪实弹的正规军,一边是头嗷嗷待宰的肥羊。
和谁合作利益最大,还用多想吗?
唐枭和林元魁毕竟只是利益勾结,虽来往频繁,还给了秋实阁的干股,可二人并无深厚情谊,更从未真正推心置腹过。
林元魁是关键一环,他的背叛让局势瞬间崩塌。
如今林元魁和韩学民勾结,一心要置唐枭于死地,更盼着这些人反抗,正好名正言顺地将其党羽击毙。
唐枭怕了,怕身边这些兄弟们因他而惨遭枪杀。
从今天起,这一切都将付诸东流,终究是一场镜花水月。
谁又能想到,雪夜夹着两颗人头的唐枭,竟成了他在哈尔滨最后的高光时刻。
陈卫熊心急如焚,如此一来,东震堂血案罪责将全部落在唐枭身上,没人再能救他,鹤顶红也不行!
自己虽口含迷瘴丸,身怀迷魂帕和五更迷魂香,可面对成百上千的武装力量,毫无用处。
这是个死局呀!
怎么办?
难道是杀戮太重,老天爷要亡了唐记不成?
啪!
唐枭用力把话筒扣上了,接不通。
也不奇怪,平时想往长春打,怎么着也得折腾个十分八分,这么短的时间,不可能接通。
赵木跑了回来,他也明白了唐枭的意思,外面至少有几百当兵的,就算把唐记名下所有兄弟都叫来,面对着这些人人有枪的正规军,无疑是飞蛾扑火!
院子都被围住了,想跳墙跑都不可能了。
唐枭走了回来,说:“放下武器,跟他们走!”
“不行!凭什么呀?”
小刀喊了起来,赵木也不同意,哪怕死,他也想站着死!
唐枭红着眼睛,挨个看着他们,沉声道:“不反抗,暂时就不会死!咱们不死,唐记就不会死!不死就有机会,明白吗?”
小刀还有些懵,没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哽咽道:“哥,我听你的,进大狱里一样能伺候你!”
唐枭用力揉了揉他的小脑袋,笑了起来。
小刀眼泪就下来了。
“张大哥,”唐枭看向了张清,“别担心,你没事儿,林元魁一定会捞你出来……”
这么一会儿,张清脑子已经转了一百八十个弯儿。
如果没有唐枭,他今天还在街上巡逻,夏天脱了鞋能臭出二里地,冬天回家把脚泡在热水里,都感受不到温度。
可以说,唐枭就是他的贵人。
现在贵人和自己的上级闹翻了,怎么站队,成了个难题。
他无比纠结,左右衡量。
此时听唐枭这么说,把胸脯挺了起来,大声道:“唐爷,张清和兄弟们同生共死!”
唐枭感叹,没白在他身上费心思,叮嘱道:“记住了,你出去以后,赶快跑一趟长春观台山,我姐鹤顶红在山里有座庄园,你去找她,记住了吗?”
张清连忙点头。
嘭!
一声巨响,院门被撞开了,呼啦啦——好多大兵端着枪冲进了院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