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郝老七听儿子说带回了一个要饭的,不由皱起了眉,不悦道:“不知根知底儿的,以后能不能少干这种事儿?”
郝于氏也有些担心,儿子心太软,往家带要饭的这种事情可不是一次两次了,想了想说:“你爹说得对,不是咱心狠,万一是胡子派来的奸细可咋整?他们攻不进来,就会想办法混进来……”
郝义三不犟嘴,因为父母说得有道理,吉林省内的胡子大多不敢动郝家大院,可黑龙江那边儿的却是不管不顾,这些年攻打了不下十余次,郝家被打死打残的护院都不下十个人了。
“知道了,天亮就让她走。”他说。
郝于氏说:“娘上次和你说过的,就是老孙家的大闺女,约时间见见吧!”
郝义三脸就红了:“娘,我才多大呀,不急。”
老太太火了:“多大?!你都二十二了,还小吗?李老拐儿子比你还小一岁呢,孙子都能帮着打酒喝了!”
“好好好,找时间我去看看……”郝义三连忙往外走。
郝于氏喊:“赶快见,不然你小子别回来了!”
丁大霞吃饱喝足,起身要离开,不料先前带她进屋的李嫂又回来了,手里捧着套蓝色衣裤,身后还跟着个白胡子老头儿。
“姑娘,这是郭先生,少爷吩咐给你看看伤,还有这套衣服,包扎好就换上……”李嫂笑眯眯道。
丁大霞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世界上还有这么好的人家吗?
不会是想给自己扎针儿吧?
想起救自己的小伙子身材高大,长得更是浓眉大眼,看着也很和蔼,似乎让他扎几针挺好的,肯定比王大亮那厮好……
不对,不对!
能不能把自己打扮利索以后再卖掉?
李嫂看出了她的顾虑,笑道:“姑娘放心,郝家是善人,十里八乡都可以打听打听,不会有什么坏心眼儿……”
不知道为什么,丁大霞觉得眼前这个慈眉善目的女人不会骗自己,下意识点了点头。
郭大夫七十多岁了,没那么多顾忌,又有李嫂在一旁帮忙,两个人帮她包扎了腿上和后背的伤口,脸上也涂了糊状的红伤药,又缠了一圈圈的白布。
郭大夫走时叮嘱:“七天内别洗脸,结痂后别用手抠,一点儿疤都不会留。”
“谢谢,谢谢大夫,您老一定长命百岁!”丁大霞连连鞠躬。
王大亮如果看到此时此情,一定会惊掉下巴,惊讶这样的话怎么可能出自她的嘴里。
当然了,真见到也认不出来了,此时的丁大霞脸上只露出了一双眼睛。
李嫂送郭大夫离开,回来发现她已经换好了衣裳,说:“走吧姑娘,我带你去睡觉,明早吃完饭再走。”
丁大霞报仇心切,摇摇头说:“不了,我着急回哈尔滨,能告诉我这是哪儿吗?还有救我的老弟他叫啥,等我回去以后,给他立个长生牌位……”
李嫂说:“这儿是春河县柳林乡,郝家是春河首富,带你回来的是我家少爷,他叫郝义三……姑娘,你叫啥?”
“我叫丁大霞,都喊我大霞子。”
“大霞子,好听!”李嫂又劝她:“太晚了,姑娘家家的走夜路太危险,还是天亮走吧!”
“不行,这儿太好了,我怕自己住下以后就舍不得走了……”
李嫂闻言,心就是一软,又劝了几句,可丁大霞十分坚决,只好送她出了郝家大院。
丁大霞走出好远了,回头见李嫂还站在门前的台阶下面,看不清脸,大红灯笼映得她整个人都红扑扑的。
扑通!
丁大霞跪了下来,嘭嘭嘭,用力磕了三个头。
李嫂看见了,叹了口气,喃喃道:“也是个苦命的孩子。”
直到看不到人影,她才回去。
早饭时,郝义三招呼她:“李嫂,昨晚那个大姐怎么样了?”
李嫂把事情说了一遍,郝义三埋怨说:“咋让她走了呢?这大半夜的,她一个姑娘家出什么事儿怎么办?”
李嫂被他说的涨红了脸,连忙解释说:“我也不让她走,可这孩子太犟了……”
“好吧,我知道了。”
儿行千里母担忧,柳林乡距离春河县并不算远,可郝于氏还是给儿子装了满满一车的吃食和衣物。
没办法,郝义三只好让家里车夫赶上马车,跟着跑趟县城再回来。
路上,他还惦记着昨晚要饭的姑娘,她这一走,虽说打消了是胡子奸细的可能性,可深更半夜如果出了事情,自己也有责任。
转念又想起了母亲提到的婚事,不由得一阵头疼。
孙家在柳林乡有老宅,也是春河县的大户,更主要的是,孙家上一代的长子孙广臣,是清末第一批留法大学生,此时更是春河县的大法官。
母亲提到的孙家大女儿,正是这位孙法官的闺女。
在财力上,郝家比孙家强,可这个强,是建立在多年种植**上的,这让郝义三自惭形秽,总感觉有些抬不起头来。
孙家长女叫孙惜文,是在县里长大的,自己没见过,万一是个歪瓜裂枣怎么办?
所以每次母亲提起来,他都不想搭茬。
“少爷?”护院老郑喊他。
他怔了一下:“怎么了?”
老郑指了指前面:“少爷,前面有驾马车好像坏了。”
郝义三看了过去,路中间果然停着辆马车,车夫蹲在轮子前,一个佣人打扮的女孩儿站在他身后说着什么。
乡里到县里只有这一条土路,两驾马车向住的话,其中一架就得紧靠路边,或者有一半车体停到路下,才能让对方过去。
此时这驾马车坏到了路中间,他们的车根本过不去。
郝家两个护院拔出了**,都上了膛。
他们不得不小心,如果是胡子设下的埋伏怎么办?
去年夏天,韩甸乡姜老财的二儿子,就是在甸道上被绑的票,胡子送来消息要两千大洋,姜家只拿了一半,结果换回来的儿子被折磨得半死,在家躺了一周就死了。
郝义三下了马,吩咐车夫:“老贾,你过去看看,能帮就帮一把!”
“是,少爷!”
老贾过去了,老郑他俩左顾右盼,都有些紧张。
老贾很快就跑了回来,“少爷,是孙家的马车,轴断了!”
“孙家?”郝义三一怔,不用问,家里有马车的孙家,肯定就是孙广臣家了,他想了想说:“走吧,都过去伸把手。”
四个人赶着马车牵着马,很快来到了近前。
孙家的马夫慌忙拱手见过郝家少爷,年轻的女佣人有些害羞,垂着头叫了声郝少爷,就要往车厢里钻。
“小莲,你别上去了,太重,没法弄。”马夫说。
郝义三说:“来吧,都搭把手儿!”
这时,就听车厢里响起一个女孩儿的声音:“我也下去吧,不然太沉了……”
说着话,棉布帘一卷,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孩儿下了车。
女孩儿身材修长,粉扑扑的鹅蛋脸,眼睛好大,湖水一样深邃,上身穿着一件斜襟的翠绿色中式上衣,下身搭配了一条白色棉布长裙。
郝义三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心脏‘砰砰’乱跳,难道她是孙法官的闺女?
“你是义三哥哥吧?”女孩儿大大方方。
郝义三连忙拱手:“是,我是郝义三,小姐您是……”
“我叫孙惜文。”
啊?!
是她?
真是她?
郝义三不由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