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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个人找到了一个活口,这一枪也不知道是谁打的,从后腰穿透了肚子,肠子流了满地,人还有气。
弯腰捡枪的小刀说:“我,是我打的!”
吴铁牛把一具死尸的手用力掰开,抓起一把拴着红绸子的驳壳枪,说:“拉倒吧,明明是我,我记得这小子腰上的麻绳儿……”
这人确实扎了根麻绳儿,不只是他,所有人都穿得破破烂烂,标准的胡子打扮。
唐枭蹲下来问:“说,哪个山头的?说完我给你个痛快!”
这人看年纪有三十几岁了,抬了抬眼皮,张嘴要说话,可出来的都是血沫子,很快就咽了气。
赵木检查了一圈,回来说:“不是胡子,一个都不是!”
四个人都是一怔,问他从哪儿看出来的。
赵木蹲了下来,掰开地上死尸的手说:“看看,一丁点儿茧子都没有!”
紧接着,他又沿着衣领子往下扒,露出的皮肤也很干净,唐枭毕竟也做过胡子,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年头,胡子和农民唯一的区别,就是人家拿的是锄头,他们拿的是大刀或是枪。
一年四季,也就是在盛夏时能跳河里洗洗澡,另外三个季节,脸都很少洗,哪有那个条件洗热水澡。
唐枭翻起死尸右臂上的衣服,看到了一只黑墨纹的苍鹰,他眼睛眯了起来,抬头问:“小刀,你说他们是干什么的?”
到底还是年纪太小,小刀一脸迷惑,摇了摇头。
吴铁牛和老六同样不知道,赵木只说了两个字:“洪门!”
唐枭笑了,赵威霆!
他起身拍了拍手,就像上面沾了灰,问:“枪都收了?”
吴铁牛说:“嗯呐,十四把盒子炮,还都挺新的,发了笔小财!”
这也是证据,那个绺子能齐刷刷拿出这么多盒子炮?这些黑帮的人不擅长使用长枪,更不会在奔驰的马上用长枪!
“好,走吧,耽误太多时间了,估计半夜都到不了。”唐枭跳上了骡车。
赵木几个人都有些迷惑,这不是唐爷的性格,但见他似乎真不想往回返,只好也都纷纷上马。
“驾!”唐枭扬起了鞭子。
五个人扔下满地零散的尸体,就这么走了。
荒山野岭,死无对证,确实也没必要去埋他们,不如留给野狗填腹。
好一会儿,赵木还是憋不住了,催马来到骡车旁问:“唐爷,既然是那个姓赵的人,为什么不返回去?”
“返回去干吗?找我老姐告状?还是去宰了赵威霆?”唐枭淡淡道。
“听您的,宰就宰了!”
唐枭摇头道:“宰不得,一是咱们实力不够!二是这家伙的长辈和二叔关系不错,别给他们找这个麻烦了,记在心里就好,以后见面也要当作没发生过!”
赵木没吭声。
唐枭继续说:“是他就不奇怪了,起码说明我姐身边没有反水的!至于说赵威霆为什么想杀我,这很简单,他以为我和老姐有什么暧昧关系,再加上这批货又是军火,自然想解决了我,顺便再发笔小财……”
赵木眉头紧皱:“实话实说,这不是洪门的风格!”
“为什么?”唐枭问。
赵木说:“要说是青帮,我信,可洪门不一样……”
“那你说说,他们有什么不一样的?”
小刀他们也很好奇,都催马凑了过来。
赵木说:“青帮始于雍正初年,也叫清帮、安清帮,以前用的是大清的‘清’,原本就是清代漕运水手组织的一个行会,抱团来对抗官府。他们是拜师入帮,会众都以师徒相称,崇尚的是师徒如父子!”
“青帮来东北开香堂比较晚,洪门更晚。我不知道南方的青帮怎么样,可在咱们哈尔滨,或许也是因为晚的原因,急于扩张势力,张小茅收徒极其不严格,徒子徒孙大多是些地痞无赖!”
小刀插嘴说:“嗯,还有人拉我们入帮呢,我和大虎都没同意。”
唐枭惊讶,问为啥?
小刀说:“那些逼养的啥损事儿都干,遭人骂!”
“对!”赵木欣慰地点了点头,继续道:“可洪门不一样,洪门又称天地会,原是明末清初反清复明的地下秘密组织!相比青帮,他们都是以兄弟相称,多了些正气,例如青帮贩卖**,可洪门从来不碰这些东西……”
说着,他看向了唐枭说:“唐爷,这个赵威霆我是第一次见,但很不喜欢他,感觉名不副实,江湖上的如雷贯耳,也不过如此!”
唐枭哈哈大笑:“你的感觉是对的,我也不喜欢他!”
脸上的笑意还没褪去,眼里就是寒光一闪,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小子,等着唐爷!
路过一座小镇,前面路不错,赵木笑道:“来吧,跑起来,不然半夜也到不了!”
下午四点,突然下起了雨,幸好他们找到了一处瓜窝棚。
瓜窝棚是种鲜瓜儿的农民留下来的,一般到初秋才会住人看瓜,非常小,五个人挤在里面根本没法转身,吴铁牛的**一半都露在了外面。
东北的天儿就像小孩子的脸,说哭就哭,说笑就笑。
有时出门艳阳高照,可指不定哪块云彩有雨,说下就下来了。
不过很少有南方那种连绵数天的毛毛细雨,没完没了下个不停,这场雨同样也是,多说二十分钟,彩虹就挂在了西斜的太阳上。
上马继续赶路,地面泥泞,可不等唐枭骂娘,往前不远就是干的了。
吴铁牛拍了一把湿漉漉的裤子说:“这**扯不扯呢,往前走几步好了。”
五个人放声大笑,很是畅快。
唐枭喊:“老赵,没听你唱过歌,整一首?”
赵木有些腼腆,小刀他们仨开始起哄,被逼无奈,他只好张嘴哼唱道:
“青纱帐,长起来,拎枪骑马进大排,不抢无房无地户,只抢地主大老财;咱能光花窑,还能打天九;砸窑先打响,就把马匹抢;要想把钱捞,专门绑红票;眼光看得远,就去降大杆。兵饷揣腰间,咱去抽海烟。活该我逮着,草莽出英豪……”
这曲调简单诙谐,却透着一丝丝的无奈和悲凉。
接下来的一路无惊无险,后半夜一点,终于来到了摩天岭脚下,五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按王大龙的交代,白天来的话,山道口有棵白杨树,树身上绑了根麻绳儿,解开后往下扯,就会升起一条破床单,然后等着就行,会有人来接。
如果是晚上来,路口有座破烂到没有屋顶的土地庙,供桌下面藏有黄纸,抽出一卷烧掉了就可以,关卡值夜的兄弟很快就能赶到。
唐枭按照他说的,还真就找到了一座土地庙。
到了庙前不由苦笑,什么没有屋顶,明明连院墙都没有,不过是在空地上搭建了一座石台,上面端坐着一个五官都分不清楚的土地公公。
所谓供桌,也不过是泥胎前的一块长条石头,下面压了沓黄纸罢了。
黄纸燃烧起来。
这大半夜的,又守着土地老爷,小风一吹,有些渗人。
火刚熄,就听到山道那边传来了马蹄声,还有一声尖锐的口哨,五个人回身看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