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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金指伸出手,一只手上是个鼻烟壶,另一只手里是块平安无事牌。
金佑森凑近了仔细看,吃了一惊:“师父,没见您起身儿呐!”
“傻小子诶,咱俩往外出溜的时候,可不就打这二位那桌子跟前儿经过了嘛,我就顺手替你把货给弄到手了呀!”
“师父,我错了!”金佑森惭愧地低下了头。
赵金指溺爱地揉了揉他的小脑袋,想夸两句已经很不错了,又怕他骄傲,硬生生咽了回去。
前面隐约有人,应该是个醉汉,抱着电线杆,晃晃悠悠在撒尿,呲的雪地热气腾腾。
赵金指一只耳朵朝后动了几下,脚步没停,却伸手拍了金佑森肩膀一下,随后眼神落在了前面的醉汉身上,又往一侧长长的围墙看了一眼。
金佑森眨了两下眼,问:“师父,今晚上咱奔哪儿住去呀?”
“京城!”
“为啥?”
“你可别小瞧了卞、杨那几家的能耐,估摸这阵儿西天宝那块儿该闹腾起来了,就算是她小李妈自个儿出面,那也摁不住哇!咱呀,还是出去躲躲吧,避避风头,等过阵子再回来!”
金佑森明显有些为难,不吭声了。
赵金指问:“不打算回克瞅瞅去呀?”
“想啊,可眼么前儿不成,我琢磨着再等等……”
“介……咱要不奔南边溜达溜达去?那边儿也暖和,您觉着咋样呀?”
金佑森笑了:“谢谢师父!”
“臭小子!”赵金指暗自叹息,多好的孩子,怎么就弄得家破人亡,哎,造孽呀!
两个人经过那个醉汉。
“南方?拉倒吧,还是先给爷干两趟活儿吧!”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响了起来,已经撒完尿的醉汉一只手提着裤子,另一只手里,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两个人。
唐枭一行人远远跟在师徒二人身后,这条路太黑了,只能勉强看清路面。
赵木低声说:“唐爷,我带迷糊和老六绕前面去吧,两面夹击,很快就能拦下他们。”
因为不确定这两个人出来以后走哪条路,所以他们始终还没分开,就像赵木说的这样,确认线路以后,才好两面包抄。
这时,陈卫熊停下了脚,轻声道:“停!”
所有人都不动了。
“靠边!”
七个人全部贴在了右侧的围墙边。
唐枭惊讶道:“怎么了?”
“前面有人。”
所有人的目光投向了黑漆漆的夜色里,小刀悄声问:“那师徒俩在前面,有人不对吗?”
陈卫熊摇了摇头:“不只他俩,还有人……”
正说着,就见前面亮起一道光,仿佛闪电一般,接着枪声就传进了耳朵里。
砰!
砰砰砰!
至少七八支**在同时开枪,所有人都是一怔!
紧接着,北风一刮,一团团白色烟雾飘了过来,几个人连忙捂住了口鼻。
枪声还在继续。
陈卫熊的声音响了起来:“没毒,是掩人耳目用的。”
唐枭脑子飞转,很明显,那爷俩是遇到仇家了,原本自己还想来个黑吃黑,万一那师徒俩被仇家杀了,别说今晚顺走的那些宝贝了,高力士丢的那五千块钱找谁要去?
“赵木,你们仨绕过去,救人!”
唐枭话音刚落,就听前面有人用天津话喊:“介倒霉玩意儿,翻围墙颠儿了!”
唐枭忍不住骂娘,这师徒俩还真是狡猾,这么多人都没抓住!
接下来怎么办?
赵木低声说:“刚才过来时,我看有条胡同通后面,咱们追吧!”
唐枭当机立断:“追!”
七个人贴着墙往后退,很快就退到了赵木说的那条胡同,迈步往北跑,也不知道高墙里是做什么的,这条胡同又细又长。
终于跑到了后街,依旧没有路灯,黑漆漆一片,这他**去哪儿找?
唐枭气得直咬牙,他奶奶的,要不是被人截和,今晚很可能就拿下这两个人了!
胡同里传来声响,明显是那些人追上来了,陈卫熊想了想说:“我知道他俩去哪儿了,走!”
小刀犹豫了一下,说:“熊爷,我想去天宝班看一眼!”
唐枭知道他惦记着那个清倌人,毕竟人家冒险去通知的他们,不能再拖着不去了,几个人去抓那对儿贼师徒,小刀在不在都不要紧。
于是说:“去吧,遇到什么事情都不要强出头,回海盛旅馆等我们到了再说,知道了吗?”
“知道了!”
小刀走了,六个人往估衣街方向走。
陈卫熊的意思,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那师徒二人很可能回家了。
唐枭觉得不太可能,那个家没法住人,这种情况之下,不如直接潜逃或者随便找个地方藏匿,也比回家安全。
陈卫熊反驳说,你不了解这些人,陌生的地方会让他们感觉更不安全,回到那个已经不能住人的地方才是最好的选择。
于是,两个人打赌,赌注是一条小黄鱼。
唐枭输了,输得十分彻底,在赵金指家围墙外,那根吴大舌头给的小黄鱼就被陈卫熊抢走了。
那师徒两个还真回了这个破家,只是没敢掌灯。
唐枭心疼自己的那根小黄鱼,咬着牙布置行动方案,几分钟后,就将这师徒二人按在了西屋没有炕席的炕上。
唐枭、陈卫熊和吴铁牛走房间正门。
拉开门的瞬间,三个人就听到了一声铜铃响,里屋炕上的师徒二人又扔了两颗烟雾丸,可赵木和孙迷糊、老六几乎在同一时间踹烂了南窗,直接上了火炕。
白烟中,三支枪顶在了这俩人的脑袋上。
“都别动!”赵木厉声喊道。
这就叫瓮中捉鳖,再狡猾的狐狸也斗不过好猎手,唐枭笑得有些阴险。
西北风很快刮散了白烟,炕上的师徒二人都裹着棉被,棉褥子就直接铺在了火炕的黄泥上面。
陈卫熊挑着盏马灯进来了,唐枭背着手,猫着小腰迈着方步走进了西屋,嘴里啧啧有声:“瞅你俩这日子过的,偷那么多宝贝,还造这个罪?”
金佑森大眼珠子滴溜溜乱转,赵金指面不改色:“哟,先前可不是你们!各位英雄,红花绿叶白莲藕,靠的哪座山吃的是什么水?你打旱路来还是水路来?”
陈卫熊呵呵笑了,这是在探底,他没说话。
所谓红花绿叶白莲藕,有两种说法:
一是说的是佛道儒三教,佛家坐红莲,道家着青衣,儒家隐秘遁形似白藕,江湖上有佛道儒本是一家的说法。
二是指洪门、青帮和白莲教,三教原来是一家,其实这种说法有待商榷。
赵金指想说的是,无论你们是哪条道上的人,既然都是江湖中人,那就是一家人。
吴铁牛扯过一把椅子,唐枭一**坐了上去,结果差点摔倒,这椅子有条腿儿竟然短了一截。
金佑森‘扑哧’一声笑出声来,赵金指横了他一眼。
还是年纪小阅历浅,看不出个轻重缓急!
这些人一脸彪悍,说话又都是东北口音,明显是专程来天津卫寻仇来的。
转念又想,东北那几趟活儿,最大的一笔,就是那个白白胖胖中年人的五千老头票,莫不是他派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