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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涛刚走，后面车厢门开了。
一团团长丁大虎晃悠着走过来，咧着嘴：“师座，您说这上海滩的洋鬼子，真敢跟咱们动家伙？”
他身后跟着副团长张启山，哼了一声：“怕了？洋枪洋炮厉害，咱的枪也不是吃素的！当年在穆棱，俄国毛子的机枪阵老子都摸进去过。”
他声音低沉，带着一股子彪悍。
张启山原是穆棱镇保险队的队长，这番话倒是没吹牛。
“行啦，你俩都精神一点儿！”说完，唐枭回到了前面车厢。
车厢内，张学良正与秘书唐海低声交谈着。
桌上摊着几份关于‘五卅惨案’的详细报告，以及上海各方势力的背景资料。
张学良的卫队队长姜化南站在车门位置。
他是张司令的绝对亲信，负责内层护卫，与唐枭的外围警戒形成互补。
见唐枭进来，姜化南点了下头。
“振羽，”张学良抬眼看向他，脸上露出一抹疲惫的笑意，“这趟差事，怕是比剿匪还难缠！又要面对洋人的枪炮，又要平息国人的怒火，还要提防暗处的刀子！连累你新婚就跟着奔波……”
唐枭咧嘴一笑：“巧了不是，如果不是司令来参加卑职婚礼，哪有机会去逛大上海？”
张学良佯怒：“说过一百八十次了，叫什么司令？喊我名字！”
“好！”唐枭答应了一声。
车轮滚滚，昼夜兼程。
两天两夜后。
专列于1925年6月13日，上午八时二十分，带着一身风尘和凛冽的钢铁气息，缓缓驶入了上海北站。
车还未停稳，震耳欲聋的声浪已然穿透了厚重的车厢壁，冲击着每个人的耳膜：
“严惩凶手！还我同胞血债！”
“打倒**！”
“张少帅为国人做主啊！”
“……”
站台上，黑压压的人群如同怒涛般翻涌，无数手臂高高举起，挥舞着标语、小旗。
更多的，是白布黑字的挽联和触目惊心的血书横幅。
巨大的‘还我同胞命’五个血字，在阳光下刺得人眼睛生疼。
张学良整理了一下军装，深吸一口气，在唐枭、姜化南、唐海、杜小山以及丁大虎、张启山等人簇拥下，踏上了站台。
热浪滚滚。
镁光灯疯狂闪烁，中外记者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拼命向前拥挤，试图冲破由奉军士兵和租界巡捕勉强维持的警戒线。
当张学良的身影清晰出现时，人潮骤然裂开一条通道。
通道尽头，五百多名身着学生装或工装的青年，齐刷刷地跪倒在地！
他们高高举起那位顾姓工人的遗像，领头的一个学生，嗓音早已嘶哑破裂，带着血泪般的控诉：
“请少帅为我死难同胞做主！请少帅主持公道！”
这些人，哪里知道张司令并不喜欢‘少帅’这个称呼。
这悲壮的一幕，让空气都凝固了，无数道目光聚焦在张学良的身上。
张司令脸色肃然，快步上前，伸手去扶那位领头的学生：“同学们，工友们，请起来！汉卿此来，正是为同胞申冤，为国人讨还公道……”
就在他弯腰的瞬间，唐枭的瞳孔骤然收缩！
记者群里，有人在一台蒙着红绸的相机镜头旁，竟然出现了一个黑洞洞的枪口。
“保护司令！”唐枭的吼声如同炸雷，同时身体已如猎豹般前扑，一下就将张学良扑倒。
几乎在同一刹那。
呯！
枪声响了。
一直处于高度戒备状态的杜小山反应更快，撒腿就往记者方向跑。
学生们被眼前的一切吓坏了，乱糟糟成了一地无头苍蝇。
奔跑中，杜小山抽出了**。
站台上一片狼藉，哭喊声、怒骂声、警笛声混杂，记者团乱了套，轰然四散，根本无法分辨枪手是谁。
张学良的秘书唐海脸色煞白，有些不知所措。
卫队队长姜化南挡在了唐枭他们身前，拎着**四下张望。
杜小山手下和张司令的侍卫们，迅速包围过来。
呯呯呯！
三声枪响，来自一栋土黄色的二楼上面。
两名刚围成圈的侍卫，应声倒地。
唐枭死死按着张学良，仰着头去看，大吼：“二楼！左三窗口！”
姜化南侧过身，根本无需瞄准，多年生死边缘练就的直觉，让他手指扣动了扳机。
“啪！”清脆的枪声响起。
二楼那扇窗户后，一个身影踉跄着向后倒去。
“抓活的！”张学良被唐枭死死护在身下，挣扎着喊出声。
这时，一台照相机竟然被扔了进来，冒着青烟。
丁大虎没多想，下意识就扑在了上面，大吼：“哥呀，快跑……”
所有人都懵了。
唐枭目眦欲裂：“大虎——”
这一瞬间，整个火车站月台似乎都安静下来。
一秒过去了；
三秒过去了；
五秒过去了……
照相机里已经不再冒烟。
十秒钟过去了……
丁大虎翻身坐了起来，随后拿起了那台照相机。
姜化南连忙说：“别动！”
丁大虎已经从里面扯出了一颗手榴弹，咧嘴笑了：“操，是臭的！”
越来越多的一团士兵围了过来，唐枭这才起身。
张学良脸色铁青，起身后，拍了拍军装上的尘土，看向了还坐在地上的丁大虎：“小兄弟，你没事儿吧？”
丁大虎手里还拿着那颗臭弹，笑呵呵说：“鸡毛事儿没有！”
叫他这么一弄，原本紧张的气氛竟然松弛下来。
张学良也是莞尔：“你叫什么？”
“丁大磊！”
“无论如何，你都救了我等一命！丁大磊，记住了，我张汉卿欠你一条命！”
丁大虎嬉笑道：“我不要命，能换成大洋吗？”
唐枭怒斥：“大虎，胡嘞嘞啥？”
张学良哈哈大笑：“好，一千大洋，等回奉天我就给你！”
丁大虎不敢回话了，小偷似的瞄了一眼唐枭。
唐枭笑骂：“还不谢谢司令？”
“是！”丁大虎手脚并用，从地上爬了起来，立正敬礼大声道：“谢谢司令！”
“好！”张学良答应了一声，目光穿过士兵，望向周围惊魂未定又充满悲愤的民众。
再一看，迎接自己的一众人等，只剩下了上海总商会会长虞洽卿。
他分开围成铁桶一样的士兵，虞洽卿满头大汗跑了过来。
张学良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虞会长，这上海滩的水，看来比松花江的冰窟窿，还要冷，还要深，还要浑啊。”
虞洽卿瞠目结舌，想说的话都咽了回去。
唐枭带人迅速调查，可这些人只留下了二楼那具尸体，尸体身上又是空空如也，连个纹身都没有。
这场不知是临时起意，还是蓄意的刺杀，根本无从查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