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昭烈谋主,三兴炎汉 第457章 王师顷刻定夷州,不借东风亦可求

却说李翊主导推行的市场经济新政,如同给大汉这架庞大的战车注入了新的活力。

不仅国内工商业蓬勃发展,对外商贸亦随之空前繁盛。

东南沿海的港口,如交趾、番禺等地。

每日千帆竞渡,商贾云集。

来自南洋、天竺乃至更遥远国度的奇珍异宝。

与中原的丝绸、瓷器、茶叶在此交汇。

谱写着财富与交流的乐章。

这一日,

负责江南地区物资调配与贸易管理的均输令长官,接到了一桩颇为特殊的禀报。

有一名自称来自极西之地“大秦”的商人,携带着大批珍稀货物,意欲求购上等丝绸。

此商人汉名“秦论”,竟能说一口颇为流利的官话。

且其气度不凡,不似寻常行商。

均输令深知朝廷,尤其是已致仕但仍影响力巨大的李相爷。

一直致力于拓展对外联系,扩大丝绸之路贸易规模。

渴望将中国的物产远销海外。

此等来自遥远罗**商人,正是朝廷极力希望接触的对象。

他不敢怠慢,立即以六百里加急,将此消息火速上报洛阳朝廷。

洛阳,未央宫内。

皇帝刘禅览罢奏报,果然龙颜大悦。

他深知相父李翊对开拓西方商路的执念。

若能促成与罗马帝国的直接贸易,相父定然欣慰。

当即下诏说:

“速召此大秦商人秦论入京觐见,沿途郡县需妥善接待,不得有误!”

诏命传出,驿马奔驰。

经过数日行程,秦论一行人风尘仆仆。

终于抵达了帝国的心脏——洛阳。

是日早朝,文武百官分列两旁,庄严肃穆。

在无数道好奇、审视的目光注视下。

秦论缓步走入大殿,依汉礼觐见天子。

“大秦草民秦论,叩见大汉皇帝陛下。”

“愿陛下万岁,万万岁!”

秦论的声音洪亮,官话虽带些许异域腔调,却清晰可辨。

百官皆凝神细观,只见此人果然与中原人士大异其趣。

他虽亦是黑发黑瞳,然发质卷曲。

鼻梁高挺如鹰钩,眼窝深陷,肤色较常人更为白皙。

身着一种纹饰繁复的锦袍,风格迥异。

刘禅高坐龙椅,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开口问道:

“秦论,朕尝闻大秦之人,多为金发碧眼,状若异类。”

“何以汝之形貌,除鼻梁稍高外。”

“竟与吾辈中原人士颇为相似,亦是黑发黑瞳?”

秦论从容不迫,再次躬身答道:

“……回禀陛下。”

“于敝国,黑发乃正统与权力之象征,追溯至建城之罗慕路斯与雷穆斯。”

“乃至尊贵之元老院议员、执政官,多为黑发。”

“至于金发者,”

他顿了顿,语气略带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多系北方日耳曼蛮族或被释奴隶之血脉。”

“依敝国律法,甚至规定风尘女子,须得染就金发。”

“以明其卑**身份,便于辨识。”

此言一出,殿中众臣皆面露讶异,窃窃私语。

这等以发色区分贵**之风俗,实乃闻所未闻。

刘禅亦觉新奇,又问道:

“……原来如此。”

“秦论此名,颇为文雅,不知是何人所起?”

“莫非尔早知我中华亦有‘秦’乎?”

秦论微微一笑,答道:

“启禀陛下,此名乃小人自行所取。”

“小人在大秦之本名,其音译与‘秦论’二字颇为相近。”

“且小人素慕东方文明,知中华曾有强秦。”

“一统六合,威震四方,与吾罗马亦有相似之处。”

“故取此名,既合吾音。”

“亦寓仰慕之意,望能拉近与天朝之距离。”

刘禅闻言点头,对这位异域商人的机敏与博学多了几分好感。

他继而关切地问道:

“卿不远万里,泛舟而来,实属不易。”

“不知如今大秦国势如何?百姓安否?”

提及故国,秦论脸上掠过一丝阴霾。

他轻叹一声,语气变得沉重:

“……不敢隐瞒陛下。”

“敝国如今……境况实属不佳。”

“帝国内部,军阀割据,元老院与皇帝权争不休。”

“内乱频仍,民生凋敝。”

“更可虑者,东方新兴一强大帝国,名曰萨珊波斯。”

“其势汹汹,不断西侵。”

“吾大秦为保疆土,不得不倾举国之力。”

“与之连年鏖战,国力损耗甚巨。”

他抬起头,眼中带着一丝疲惫与无奈。

“小人此番远航,一方面固然为通商牟利。”

“另一方面,亦是为避国内兵燹之祸,寻一安宁富庶之地。”

刘禅听罢,感同身受,慨然道:

“朕闻汝言,心有戚戚焉。”

“我大汉亦是历经数十年战乱,诸侯割据,民不聊生。”

“幸得先帝与诸位臣工戮力同心,方得扫清六合,重归一统。”

“其间艰辛,不足为外人道也。”

“今闻贵国亦陷于动荡,朕心实感同情。”

“若贵国有何需我大汉相助之处,但说无妨,朕必当斟酌。”

言罢,他温和地示意,“赐座。”

内侍连忙搬来锦墩,秦论谢恩后侧身坐下。

他目光在殿中逡巡片刻,忽然起身,恭敬地向刘禅施礼,问道:

“陛下,小人冒昧,斗胆请问。”

“贵国那位力主革新、开创盛世之李翊李相爷,今日可在此殿中?”

端坐于文官班列首位,一直静观其变的李翊,闻言缓缓起身。

步履沉稳地走至御阶之前,朗声道:

“……老夫便是李翊。”

“足下远来,何以识得老夫?”

秦论一见李翊,眼中顿时爆发出热烈的光彩。

他整理衣冠,以极其郑重的罗马礼仪,躬身抚胸。

向李翊深深一揖,语气充满了由衷的敬仰:

“您便是李相爷!果然气度非凡!”

“相爷大名,如雷贯耳,纵是远在万里之外之大秦,亦有流传!”

“小人如何能不识?”

他直起身,激动地继续说道:

“相爷或许不知,您力主对外开放贸易,鼓励工商之策。”

“不仅惠及大汉,更通过往来商旅,影响远播海外!”

“大量丝绸、瓷器涌入,改变了我大秦贵族之生活风尚。”

“而您统一币制、设立均输平准之经济方略,亦被敝国一些有识之士引为借鉴!”

“您乃东方之传奇,开创一代盛世之巨擘。”

“小人仰慕久矣!”

李翊抚须颔首,眼中闪过一丝欣慰。

历史上是真的有秦论这个人。

史书记载叫,“黄武五年,有大秦贾人字秦论来到交趾,交趾太守吴邈遣送诣权,权问方土谣俗论具以事对。”

并且,秦论也是在马可波罗之前,待在中国时间最长的西方人。

历史上的秦论长年住在吴国的首都,而且经常在孙权的左右。

有学者推测他可能不是普通商人,而是类似于商会领袖的人物。

他的主要活动不是自己经商,而是利用自己的影响力帮助大秦商人们开拓市场。

从史料记载看,魏晋以后大秦和中国的贸易日益频繁。

大秦从中国购买丝绸,出口的货物主要是珊瑚、琥珀、珠玑、琅玕这些珠宝和玻璃工艺品以及各种香料。

这其中,就少不了秦论这些商业领袖的功劳。

对于一心渴望扩大贸易规模,加强对外联系的李翊而言。

对于秦论的到来,自然是无比欢迎的。

李翊沉声道:

“……足下过誉了。”

“老夫所为,不过是为强国富民,尽人臣之本分。”

“然,加强东西方两大文明之交流,互通有无。”

“于两国之繁荣,确有益无害。”

“老夫观足下,非寻常商贾,若有意扩大两国贸易规模,加深往来。”

“老夫愿从中斡旋,鼎力相助。”

秦论闻言大喜过望,连忙道:

“相爷明鉴!小人确非仅为行商。”

“在敝国,小人亦忝为罗马商会之领袖,此番冒险东来。”

“正是欲为两大帝国牵线搭桥,建立稳固之商贸联系!”

“若蒙相爷与陛下不弃,小人愿长留中国。”

“凭藉在西方之影响力,组织船队。”

“将大秦之珍宝、琉璃、香料乃至奇技**巧,源源不断运抵中土。”

“同时,亦将天朝之丝绸、瓷器、茶叶等物,销往西方诸国!”

“善!大善!”

李翊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老夫正欲寻机,将我国之茶叶、瓷器、丝绸等物,更多输往海外。”

“足下若能助我消化此等货物,开拓西方市场。”

“实乃互利共赢之局,老夫求之不得!”

随即,李翊转向刘禅,郑重奏道:

“陛下,老臣观此秦论,谈吐不俗,见识广博。”

“且于其国中颇有地位,其言可信,其志可嘉。”

“若委其以接待外宾、协理商贸之职。”

“必能助我大汉进一步开拓西域及海外商路,扬我国威于万里之外。”

刘禅见相父如此力保,且此事本就符合朝廷开拓之策。

当即准奏,朗声宣旨:

“秦论听旨!朕念汝诚心远来,通晓多方言语,熟知外情。”

“特封汝为‘使主客郎’,秩比六百石,归属大鸿胪辖制。”

“专司接待四方蕃使,协理对外商贸事宜。”

“望汝尽忠职守,勿负朕望!”

秦论激动不已,伏地叩首:

“臣秦论,谢陛下隆恩!”

“定当竭尽驽钝,报效天朝!”

刘禅心情愉悦,又亲切地说道:

“秦爱卿既为朕臣,朕便赐汝一号。”

“‘大秦善贾’,以示亲近。”

“臣,再谢陛下赐号之恩!”

秦论再次拜谢。

朝议之后,刘禅兴致勃勃,亲自引领秦论游览皇家苑囿。

一尽天朝上国之主人风度。

但见亭台楼阁,雕梁画栋。

奇花异草,珍禽瑞兽。

令秦论目不暇接,赞叹不已。

“秦卿,自入中国以来,观感如何?”

刘禅不无自豪地问道。

秦论由衷赞道:

“陛下,天朝地大物博,文明昌盛。”

“物产之丰饶,礼仪之完备,宫室之壮丽,实乃小人平生仅见!”

“不愧为东方之泱泱大国,文明之典范!”

正行走间,忽见一队役夫正在苑内修建新的水榭。

这些役夫肤色黝黑,身材普遍较为矮小,发髻凌乱。

皆身着粗麻短褐,在监工的呵斥下埋头劳作。

秦论驻足,好奇地观望,问道:

“陛下,这些役夫形貌特异,不知是何方人氏?”

刘禅随意瞥了一眼,解释道:

“……此乃山越之民。”

“前些年,朝廷平定江南山越之乱,俘获甚众。”

“此辈不服王化,久居山林,性颇蛮悍。”

“故罚为官奴,充作苦役。”

“山越……”

秦论仔细打量,眼中充满新奇。

“如此样貌,小人在大秦乃至沿途诸国,皆未曾得见,实乃稀奇。”

刘禅见他对这些奴仆感兴趣,哈哈一笑。

为彰显天朝慷慨,当即对随行宦官吩咐道:

“传朕旨意,于此间择取山越奴仆,男女各十名。”

“赐予秦卿为仆,助其料理在华起居。”

秦论受宠若惊,连忙躬身:

“陛下厚赐,臣感激不尽!”

刘禅摆摆手,又问道:

“秦卿此番来华,为何不循传统陆上丝路,反取道风险难测之海路?”

秦论收敛笑容,面露难色,解释道:

“回陛下,非是臣不愿走陆路。”

“实乃陆路阻隔重重,东方新兴之萨珊波斯帝国,与吾大秦乃是世仇。”

“战火连绵,其境关卡森严,商队难以通行。”

“即便侥幸越过波斯,其后尚有雄踞东域之贵霜帝国。”

“其国势亦不弱,税卡林立,盘剥甚重。”

“相比之下,海路虽风波险恶,然若能成功。”

“反较陆路更为便捷、安全。”

“故臣才铤而走险,泛海东来。”

刘禅闻言,下意识地流露出天朝上国的自信,说道:

“……原来如此。”

“若此二国阻碍商路,朕或可遣使晓谕,令其让开通道,便利往来……”

秦论闻言,先是愕然,随即苦笑着摇头,委婉说道:

“陛下天威浩荡,心怀四海,臣感佩莫名。”

“然……萨珊与贵霜,皆非小国寡民,其主亦非庸碌之辈。”

“天朝虽强,然相隔万里之遥。”

“欲以一言而令其改弦更张,干涉其国之内政外交,恐非易事。”

“更何况,贵霜国力不弱,控弦之士数十万,未必肯轻易就范。”

刘禅本是随口一言,经秦论点明,也意识到自己想法过于简单。

涉及他国主权,确非易事。

他讪讪一笑,不再提及此事,转而温和地说道:

“秦卿言之有理,是朕思虑不周了。”

“罢了,卿既来我大汉,便安心住下。”

“洛阳繁华,远胜他处,卿可细细体会。”

“若有任何需求,尽管向大鸿胪提出。”

“谢陛下关怀!臣定当细细领略天朝风物,不负圣恩!”

秦论再次躬身,心中却对这位年轻皇帝的性情,以及这庞大帝国的行事风格,有了更直观的了解。

他深知,自己在这东方古国的生涯,才刚刚开始。

而东西方两大文明的交流,也因他的到来,翻开了新的一页。

……

夷州,瘴疠弥漫,山峦迭嶂。

十余载光阴荏苒,昔日雄踞江东、与刘曹鼎足的吴王孙权。

如今已成了偏安海外一隅的“夷王”。

岁月与流亡生涯在他脸上刻下了深深的沟壑。

常年与当地土著的混居、通婚,使得他的服饰、饮食乃至部分习俗,都已渐染“夷风”。

然而,那双曾经睥睨天下的眼眸深处,偶尔闪过的。

依旧是属于王者的不甘与落寞。

更令他忧心的是,虽据有此岛,却因未能妥善调和与岛上强悍土著部落的关系。

加之内部人心浮动,他实际能有效控制的区域,不过沿海几处据点及周边狭小地带。

形同孤岛中的孤岛。

这一日,残破的“王宫”——实则是以竹木搭建、覆以茅草的大屋内。

须发皆白、步履蹒跚的老臣张昭,正神色凝重地向孙权禀报。

“大王,”

张昭的声音带着苍老与沙哑。

“据报,原本奉命出海,往南洋诸国贸易之船队,共五艘大船。”

“并未南行,而是……”

“而是转向西北,疑似往中土方向去了!”

“什么?!”

孙权闻言,霍然起身,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流亡政权最惧的便是内部离心与外部威胁,船队叛逃,兼有可能引狼入室。

这无疑是触碰了他的逆鳞。

“可知是何人统领?船上所载何物?”

张昭沉重地答道:

“回大王,统领船队者,似是……宣化从事朱应。”

“船上明面所载,乃是我等积攒多年,用以换取南洋粮食。”

“还有兵械之珠宝、香料、犀角、象牙等物。”

“朱应?!”

孙权瞳孔骤缩,心中更沉。

朱应非寻常水手将领,此人乃是江东旧臣中罕有的精通航海之术的人才。

曾多次奉命出使林邑、扶南等南海国度。

绘制海图,熟悉航道,在航海者中威望甚高。

他的叛逃,不仅仅是损失一个人才那么简单!

“此獠安敢!”

孙权又惊又怒,在殿内急促踱步。

“朱应熟知我夷州虚实、兵力部署、航道隐秘!”

“若其投靠汉廷,引汉军水师来攻,我等危矣!”

他猛地停下,眼中寒光一闪。

“绝不可让其抵达中土!张公,速传周胤来见!”

不多时,一名身材魁梧、面容坚毅的年轻将领快步入内。

正是孙权麾下目前较为得力的水军统领周胤。

“周胤听令!”

孙权目光锐利如刀,“朱应叛逃,率船队西投中土。”

“汝即刻点齐三十艘快船,精干水手,全速追击!”

“务必在其抵达汉境之前,将彼拦截,擒回夷州!”

周胤抱拳领命:

“末将遵命!”

孙权走到他面前,压低声音,语气森然。

“若那朱应……执意不肯回头……”

他做了一个劈砍的手势,便执行第二令:

“就地截杀!绝不可让其落入汉军之手!”

“船队、货物,皆可弃之。”

“唯朱应首级,务必带回!”

周胤心中一凛,感受到孙权话语中不容置疑的杀意,肃然应道:

“诺!末将明白!定不辱命!”

周胤领命而去,迅速集结船队。

三十余艘经过改造、适于近海航行的快船。

如同离弦之箭,驶离夷州那简陋的港口,劈波斩浪。

朝着西方朱应船队可能的方向疾驰而去。

海上追踪并非易事,幸而周胤亦熟稔此片海域。

经过数日不眠不休的追逐,终于在距离夷州西北方向数日航程的海面上,望见了朱应船队的帆影。

“擂鼓!升旗!”

“传令各船,包围上去!”

周胤站在船头,厉声下令。

战鼓咚咚,旗帜招展。

周胤的快船队迅速展开,呈半月形,向朱应的船队包抄过去。

两方船队逐渐靠近。

周胤立于舰首,运足中气,向对面喊道:

“朱从事!别来无恙!”

“大王有令,命尔等即刻返航夷州,既往不咎!”

“切莫自误!!”

朱应的座船缓缓调整方向,与周胤的船队对峙。

朱应出现在船头,他年约四旬,面容清癯。

眼神却异常坚定,海风将他额前的散发吹得有些凌乱。

他望着周胤,朗声回道:

“周将军,多谢大王美意。”

“然,朱应心意已决,恕难从命!”

周胤眉头紧锁:

“朱应!大王待你不薄,何以背主求荣,投效汉室?”

朱应脸上露出一丝苦涩与决绝:

“周将军,非是朱应背主求荣!”

“夷州之地,蛮荒未化,瘴疠横行。”

“我等中原子弟,流落至此十余载。”

“与野人为伍,文明渐失,几同蛮夷!”

“我朱应乃吴郡吴县人士,根在江南,魂系故土!”

“若长久困守此化外之地,岂非数典忘祖,愧对先人?”

“今日率众西归,非为荣华,实为归根也!”

“望将军体谅,放我等一条生路!”

周胤见朱应言辞决绝,知其不可能回头,脸色一沉,厉声道:

“朱应!既然你执迷不悟,就休怪周某无情了!”

“大王有令,若尔等抗命,格杀勿论!”

“众将士听令,进攻!”

随着周胤一声令下,三十余艘快船上的弓弩手纷纷引弓搭箭。

更有士兵准备钩索、拍杆,意图接舷近战。

然而,出乎周胤意料的是,朱应船队面对进攻。

他非但没有慌乱,反而迅速变换阵型。

原本看似载满货物的船舱中,竟涌出大批顶盔贯甲、手持利刃弓弩的士兵!

他们动作迅捷,布防有序,显然早有准备!

周胤见状大惊:

“朱应!你……你船上何以有如此多甲士?!”

朱应立于船头,海风吹动他的衣袍,他慨然道:

“周将军!此皆是我江东旧部,随大王流落至此的老兵!”

“他们与我一般,无日不思念故土,渴望回归中朝!”

“只因大王严控舟船,封锁海路。”

“我等才困守孤岛,不得脱身!”

“今日借此贸易之名,集结志同道合之弟兄。”

“携家带口,破釜沉舟,只为重返家园!”

“岂能再回那蛮荒之地,永世沉沦?”

“将军若念旧情,便请让开道路。”

“若定要阻拦,唯有决一死战!”

周胤闻言,怒火中烧。

既恨朱应叛逃,更惊其准备之充分。

他咬牙喝道:

“乱臣贼子,休得狡辩!众将士,杀!”

霎时间,

箭矢如蝗,交织往来,破空之声不绝于耳。

双方船队在辽阔的海面上展开了激烈的接舷战与对射。

钩索抛掷,拍杆挥舞。

兵刃碰撞之声、呐喊厮杀之声、落水惨叫之声,混杂在一起,打破了海天的宁静。

鲜血染红了船舷,滴落海中,引来鲨鱼逡巡。

朱应一方虽是商船改装,但士兵多为经验丰富的老兵,且归心似箭。

士气高昂,抵抗极为顽强。

周胤的快船虽灵活,兵力却不占绝对优势,一时竟难以拿下。

正当双方鏖战正酣,杀得难分难解之际。

原本晴朗的天空骤然变色!

乌云如同墨汁般从四面八方迅速汇聚,狂风毫无征兆地呼啸而起。

狂风卷起数丈高的巨浪,狠狠拍打着交战中的船队!

“飓风!是飓风!”

有经验丰富的老水手惊恐地大喊。

只见海天之间,一道巨大的漏斗状云柱若隐若现,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缓缓移动。

巨大的风压使得船只剧烈摇晃,桅杆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船帆被撕扯得猎猎作响。

周胤与朱应都是久经海上风浪之人,深知此等飓风之可怖,绝非人力所能抗衡。

若再纠缠下去,唯有船毁人亡一途!

“撤!快撤!各自寻找避风处!”

周胤当机立断,嘶声下令。

“转向!避开风眼!快!”

朱应也几乎在同一时间发出了指令。

原本殊死搏杀的双方,此刻再也顾不得对方,纷纷操纵着在风浪中如同树叶般飘摇的船只。

拼命想要脱离这片死亡海域。

周胤的船队向着东南方向试图撤回夷州,而朱应的船队则被狂风裹挟着。

不由自主地向西北方向漂去……

飓风过后,海面一片狼藉。

朱应的船队在风浪中损失了近半。

残存的船只也是帆橹折断,伤痕累累,随着海流漂流。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望见了陆地的轮廓。

有沿海的渔民发现了这支形制怪异、破损严重的船队。

以及船上那些衣着与中原迥异、面容憔悴的人们,立刻报告了当地官府。

当地县尉不敢怠慢,迅速派兵乘船前往。

将朱应及其残部共计百余人都控制起来,押解上岸,暂时看管。

面对官府的盘问,朱应毫无惧色,反而主动要求:

“在下朱应,有紧要军情,需面见扬州刺史张温张使君!”

“事关前吴逆酋孙权之下落!”

“孙权?!”

负责审讯的官员闻言大惊失色。

孙权之名,虽已沉寂十余年,但谁人不知那是与先帝争夺天下的巨寇?

其下落一直是朝廷重点点名的存在。

此等大事,绝非他一个小小县尉所能处置。

消息被火速上报至扬州治所建业。

刺史张温得报,亦是震惊不已,立刻下令:

“速将此人送至建业,本官要亲自讯问!”

数日后,朱应被押送至建业刺史府。

张温于二堂密室接见了他。

“下官朱应,拜见张使君。”

朱应虽衣衫褴褛,面容疲惫,但礼节不失。

张温打量着他,沉声道:

“朱应,汝言知晓孙权下落,细细道来。”

“若有虚言,定斩不饶!”

朱应深吸一口气,将自己所知和盘托出:

“……回使君。”

“章武十年时,吴主……不。”

“逆酋孙权,于秣陵之战大败,水军尽丧。”

“陆路亦被陈元龙截断,彼携残部数千,乘海船仓皇东遁。”

“历经波折,终至海外大岛夷州……”

他详细叙述了孙权如何最初试图在夷州立足,如何与当地土著先是冲突后是有限合作。

又如何因水土不服、内部纷争及土著反抗。

实际控制区域日渐萎缩,如今仅盘踞于夷州北部沿海几处据点。

势力大不如前。

“……孙权虽僭号‘夷王’,然其麾下文武,多思念故土,军心涣散。”

“其地贫瘠,物资匮乏。”

“全赖劫掠商船与零星海外贸易维系,已是日暮途穷之势。”

朱应最后总结道,并表明了自己的意图。

“应本吴人,被迫流落海外十余载,无日不思归汉。”

“今冒死率众归来,一则欲归故土,二则……”

“亦恐孙权知我叛逃,必遣人追杀,祸及自身与随行弟兄。”

“故,应恳请使君,速速发兵,跨海东征。”

“剿灭孙权残部,永绝后患!”

“如此,既可彰朝廷天威,亦可安东南海疆!”

张温听罢,面色凝重,沉吟良久,方缓缓摇头:

“朱从事之心,本官知晓。”

“然,跨海用兵,非同小可。”

“无朝廷明诏,本官无权调动扬州兵马,更无权擅启边衅。”

“此等军国大事,非封疆之吏可决。”

朱应急道:

“使君!机不可失啊!”

“孙权在夷州,已是强弩之末,内部离心离德、”

“只需朝廷一支偏师,便可将之荡平!”

“若待其缓过气来,或与岛上土人深相勾结。”

“恐成疥癣之疾,遗祸后世。”

张温抬手止住他,道:

“汝言虽有理,然程序不可废。”

“本官会立即拟就奏章,以六百里加急,将此事详奏朝廷。”

“由陛下与丞相、太尉府共议决断。”

“在此期间,汝与部众,暂且安心在驿馆住下。”

“不得随意走动,一切饮食用度,由官府供给。”

朱应虽心有不甘,但也知张温所言乃是正理,只得躬身道:

“如此……有劳使君了。”

“只望使君奏报,能言明利害,陈请速发天兵!”

张温点头:

“本官自有分寸。”

待朱应被带往驿馆安置后,张温的心腹从事悄然入内,低声道:

“使君,此事……是否需再斟酌?”

“那朱应所言,是真是假,尚难断定。”

“即便为真,孙权已流窜海外蛮荒之地。”

“如同丧家之犬,于我大汉还有何威胁?”

“朝廷若真决议跨海征夷,必然要从我扬州征调舟船、粮秣、民夫。”

“届时劳师动众,耗费钱粮无数,压力皆落于我扬州百姓身上……”

“依卑职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若……”

“将此奏章,稍作‘润色’,言夷州路远艰险。”

“孙权势微不足虑,或可使其不了了之?”

张温瞥了那从事一眼,目光深邃,缓缓道:

“汝之所虑,亦不无道理。”

“征伐之事,确易劳民伤财。”

“然,孙权乃先帝钦定之逆酋,其之下落,关乎国体。”

“隐匿不报,是为不忠。”

“轻率建言征伐,是为不智。”

“故,如实上奏,陈明利害。”

“由朝廷圣裁,方是臣子本分。”

“至于朱应此人……”

他顿了顿,嘴角露出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

“虽有卖主求荣之嫌,然其熟知夷州情势,且与孙权已成死敌。”

“于朝廷而言,敌人的敌人,未必不是可资利用之友。”

“是杀是留,是赏是用,皆由朝廷定夺。”

“我等地方守臣,谨守本职,静候钧命即可。”

那从事闻言,若有所思,不再多言。

张温则铺开绢帛,提笔蘸墨。

开始起草那份可能将再次搅动东南局势的紧急奏章。

窗外,长江之水浩浩东流。

仿佛预示着一段沉寂多年的恩怨,即将被重新掀起。

正是:

平碧波,觅封侯。

王师顷刻定夷州,不借东风亦可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