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无垢轻轻扶着李青书的肩膀,示意他躺好。
目光落在李青书苍白而布满汗珠的脸上,赵无垢的眉头又蹙了蹙。
“青书,感觉如何?伤口还疼得厉害吗?”
赵无垢拉过一张矮凳,在床边坐下,语气中带着关切。
李青书嘴唇动了动。
“多谢殿下挂怀……末将……末将无能,有负殿下重托!”
一句话未说完,眼圈已然泛红,声音里充满了懊悔与不甘。
“说什么傻话!”
赵无垢打断他,语气略重了几分。
“昨日若非你拼死断后,挡住了蛮夷的追兵,我军岂能如此顺利地撤回?”
“你以一人之力,为大军争取了宝贵的时间,这份功劳,谁也抹杀不了!本宫都记在心里。”
听着太子的肯定,李青书心中的愧疚却愈发浓重,他猛地偏过头,避开赵无垢的目光。
“殿下,末将……末将这右臂,恐怕短时间内是废了。”
“军情紧急,大战在即,末将已无法再为殿下冲锋陷阵,更不配再担任副将一职!恳请殿下……另择贤能,莫要因末将一人,耽误了军国大事!”
说着,他便要挣扎着再次起身,似乎想行叩拜大礼。
“胡闹!”
赵无垢再次按住他,脸色沉了下来。
“你的伤势,卫璎珞已经与本宫细说过了。”
“安心养伤,才是你现在最该做的事情!至于副将一职……”
赵无垢顿了顿,看着李青书期盼又绝望的眼神,缓声道。
“兹事体大,本宫会仔细斟酌。”
“你先什么都别想,把伤养好再说。”
“本宫还等着你痊愈之后,再与你并肩杀敌呢!”
李青书怔怔地看着赵无垢,眼中的光芒微微闪动了一下。
最终还是化作了深深的无力感,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口,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泪水却不争气地滑落下来。
赵无垢拍了拍他的肩膀,又嘱咐了几句。
这才起身,命帐外的亲卫好生照料,方才带着李毅离开了李青书的营帐。
回到帅帐,赵无垢的面色已经恢复了平日的沉静,只是眼底深处,却多了一丝凝重。
“传令下去,召集诸位将军,一刻钟后,帅帐议事。”
赵无垢对着李毅吩咐道。
“遵命!”
很快,帅帐之内,灯火通明,诸将齐聚。
除了几位负责巡防的将领,其余校尉以上的军官都已到齐。
赵无垢端坐帅位,目光扫过帐下众人。
“诸位,方才本宫去探望了李副将。”
“他的伤势,比我们预想的要严重,右臂筋骨受损,短时间内,恐怕无法再领兵作战了。”
此言一出,帐内顿时一片哗然。
“什么?李副将伤得如此之重?”
“这可如何是好?李副将骁勇,他麾下的弟兄们可都是硬骨头,临阵换将,怕是……”
一名性急的偏将张武立刻出列,抱拳道。
“殿下!李副将重伤,末将愿暂代其职,率领本部兵马,为殿下冲锋陷阵!末将麾下儿郎,皆是敢死之士!”
他话音未落,另一名都尉王冲也跟着上前。
“殿下,末将虽不才,但也愿为殿下分忧!末将对蛮夷的地形也算熟悉,定不负殿下所托!”
一时间,帐内数名将领纷纷请缨,言辞恳切,都想接下这个重要的担子。
赵无垢静静地听着,面无表情。
这些人,勇则勇矣,但论及统领全局、稳定军心,都比李青书差了不少火候。
而且,李青书麾下的锐士营,多是京营出身的老兵,寻常将领未必能让他们心服口服。
他的目光不着痕迹地从人群中一位年轻将领身上扫过。
那人名叫霍云,年岁不大,约莫二十出头,平日里沉默寡言。
但作战勇猛,颇有智谋,几次小规模的遭遇战都表现不俗。
只是,他资历太浅,骤然提拔到副将的位置,恐怕难以服众。
赵无垢心中已有计较,却并未表露分毫。
他抬手止住了众人的请战,缓缓开口。
“诸位的心意,本宫明白。”
“但李副将的突击任务,关系重大,非一人可轻易替代。”
他站起身,走到地图前,指着蛮夷部落的几个关键隘口说道。
“本宫决定,暂时调整作战方案。”
“原先由李副将负责的正面突击任务,将进行拆分。”
“一部分压力,由中军主力承担,另外,抽调各部精锐,组成数支小股突击队,从侧翼袭扰,打乱蛮夷的部署。”
他看向众将:“如此一来,既可避免因仓促换将导致的指挥不畅,也能多点开花,让蛮夷防不胜防。诸位以为如何?”
众将闻言,皆陷入沉思。
这个方案,确实比临时指派一人接替李青书要稳妥得多。
将突击任务分散,虽然不如集中一点的威力大。
但胜在灵活,也能降低风险。
片刻之后,老成持重的裨将徐晃率先开口。
“殿下此计甚妙!分散突击,可令蛮夷首尾难顾,我军压力也能减轻不少。”
其余将领也纷纷点头附和,对新的作战方案表示赞同。
赵无垢见状,心中稍安。眼下最重要的是稳住军心。
至于李青书的位置,他需要时间,也需要一个真正能担起重任的人。
而那个霍云……
赵无垢的目光再次若有若无地投向了那个年轻人,心中暗道。
是骡子是马,总要拉出来遛遛才知道。
众将领命而去,帐内一时间空旷了不少。
只余下几名亲卫与那位被点名留下的年轻将领,霍云。
霍云显然有些局促,他虽然在战场上不乏勇猛。
但面对太子殿下单独的召见,心中还是不免忐忑。
他垂手侍立,等待着赵无垢的问话。
赵无垢踱了几步,停在霍云面前,目光锐利地审视着他。
“霍云,方才本宫所言的作战方案,你以为如何?”
霍云躬身向上前一步。
“回殿下,此计甚好。”
“化整为零,多点袭扰,可令蛮夷疲于奔命,难以兼顾。只是……”
他略一停顿,似乎在斟酌词句。
“只是什么?但说无妨。”
“末将以为,各支突击队,不应仅仅满足于骚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