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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虞脑子里嗡的一声。
医生的话,那些新旧交替的伤,荣丽华醒来后那句绝望的快跑,还有那份将她推开的决绝……
所有碎片在这一刻拼凑完整。
那不是恨。
是怕。
是拼了命地想把她推开,推到安全的地方去。
一股凉意从脚底板窜上天灵盖,商虞浑身的血都冷了。
她攥着那部老旧的手机,指节捏得发白,再也听不下去,抬脚就踹开了病房的门。
屋里的景象,比声音更刺目。
一个穿着花衬衫,满脸横肉的中年男人,正揪着荣丽华的头发,扬起的手马上就要再落下去。
荣丽华像个破布娃娃一样被他扯着,身上还连着各种仪器,脸上已经多了一个清晰的巴掌印,嘴角渗着血丝,整个人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住手!”
男人扬起的手顿在半空,他不耐烦地转过头,当看清门口的人时,愣了一下。
他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商虞,从她还穿着的丝质睡衣,到那张不施粉黛却依旧惊艳的脸。
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黏腻的惊艳。
“哟,这是谁啊?”
荣丽华看到商虞,像是见了鬼,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瞳孔里全是惊恐。
“你回来做什么!滚!你快滚啊!”她用尽全身力气去推商虞,嗓音凄厉,“这是我们夫妻俩的事,和你没关系!你给我出去!”
商虞站在原地,任由荣丽华捶打着,一动不动。
她的目光越过小姨,死死地钉在那个男人脸上。
这个男人,就是宋平洲。
她还记得这张脸,这张无数次出现在她童年噩梦里的脸。
商虞没理会荣丽华的哭喊,只是把手里的手机举了起来,屏幕对着宋平洲。
“我再说一遍,放开她。你再动她一下,我现在就报警。”
宋平洲脸上的那点兴味慢慢收敛了,他松开荣丽华的头发,随手把人往床上一推。
他盯着商虞,眼前的女孩,和记忆里那个瘦小怯懦,只敢躲在角落里哭的丫头片子,完全不一样了。
那眼神,是真敢跟他拼命的。
宋平洲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口黄牙,没再动手。
他不是怕警察,只是不想在这种地方把事情闹大。
他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深深地看了商虞一眼,那眼神像毒蛇的信子,在她身上舔过,带着让人作呕的盘算。
“行,你有种。”
他丢下这句,转身就走,与商虞擦肩而过时,还别有深意地呵了一声。
门砰地一声被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病房里只剩下荣丽华压抑不住的,绝望的哭声。
商虞刚松下一口气,脸颊上就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
“啪——”
清脆的一声。
荣丽华用尽全身的力气,给了她一巴掌。
“你为什么要回来!你为什么要回来啊!”
她嘶吼着,整个人与其说是愤怒,不如说是崩溃.
“我好不容易把你送走,你为什么还要回来!”
商虞的脸被打得偏向一边,耳朵嗡嗡作响。
她没有躲,也没有生气,只是慢慢地转回头,看着眼前这个已经哭得不**样的小姨。
下一秒,她上前一步,张开双臂,将这个瘦弱颤抖的身体,紧紧地抱进了怀里。
荣丽华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小姨,”商虞的下巴抵着她骨感的肩膀,声音哑得厉害,“是不是我不回来,你就打算被他这么欺负一辈子?”
怀里的人,抖得更厉害了。
商虞收紧手臂,仿佛想把自己的力量都传递给她。
“你以前对我那么坏,那么凶,是不是因为他?把我送到佛寺去,也是因为他,对不对?”
一字一句,像钥匙,捅开了荣丽华心里那把锁了十几年的锈锁。
“哇——”
荣丽华再也撑不住,埋在商虞的肩上,嚎啕大哭。
那哭声里,有太多的委屈恐惧和压抑了十几年的痛苦,像决堤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哭了许久,她才慢慢从商虞怀里退出来,一双眼睛肿得像核桃。
她像是下了什么决心,颤抖着手,猛地撩起了自己病号服的袖子。
商虞的呼吸,瞬间停滞。
那条胳臂上,根本没有一块好皮肉。
淡白色的疤痕,叠着青紫的瘀伤,让商虞不禁皱紧了眉头。
最触目惊心的,是那些密密麻麻的,硬币大小的圆形烫疤。
是烟头烫的。
一股血腥气直冲商虞的脑门,她眼底瞬间一片猩红。
“宋平洲!”
她低吼一声,转身就要往外冲。
这个畜生!她今天非杀了他不可!
“别去!”荣丽华吓得魂飞魄散,一把死死拽住她的胳膊,力气大得惊人,“囡囡!你别去!你斗不过他的!”
“他不是人!他怎么能就对你做这样的事情!”商虞气得浑身发抖。
“我知道!他是个畜生!”
荣丽华哭着哀求,整个人都贴了上来,拦住她的去路。
“可这些年,他不知道搭上了什么人,有的是钱,也认识不少道上的人,你惹不起他!真的惹不起!”
“现在他看见你了……看见你长大了,看见你长得这么漂亮……他不会放过你的。”
荣丽华抓着商虞的手,绝望地看着她。
“你听小姨的话,快走,走得远远的,就当没见过我!别管我了!”
商虞看着小姨惊恐的脸,心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攥住,疼得喘不过气。
她慢慢冷静下来,眼里的杀意被理智压下。
她伸手,轻轻擦掉荣丽华脸上的泪,摇了摇头,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我不会走的。”
她反手握住荣丽华冰凉的手,一字一顿地说:“小姨,你放心,我来想办法。我们马上转院,我不会再让他伤害你一根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