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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统领，虎一年纪轻轻，实力也不出众，让他担此重任，未免有些太着急了吧？”
孔玄摇晃着茶杯，打量着眼前的擎苍。
眼前之人虽然表面波澜不惊，但状态一栏可是清楚写着“悲伤”二字。
擎苍微笑摇头，他知道这是孔玄在担心李安拙的安全。
身为团长，自当冲锋陷阵，一马当先。
可李安拙区区五阶，对上强敌自然是有些不够看。
“先生，我让虎一接替鳄霸的位置，并非是为了抗敌，而是为了树立一个榜样，一个真正的勇士榜样！”
孔玄微微蹙眉，道：“勇士榜样？”
擎苍轻轻点头，将茶杯放在桌面上，看着孔玄的眼睛，一脸认真道：“在战场上，真正的勇士，绝不会让袍泽的呼吸，消失在等待里。”
“你是想让众将士都向虎一学习，增加军队的凝聚力？”
孔玄思索片刻，问道。
擎苍目光之中显露欣赏，道：“正是。”
他深深叹了口气，那叹息中承载着身为统帅的沉重：“先生，你知道为什么兽族明明个体实力在上等种族中算作上等，可整体地位、战场表现却往往不尽如人意，甚至常被视为‘莽夫’吗？”
孔玄微微一愣，仔细咀嚼着擎苍的话语。
过了许久，他才抬起头，眸中清明，言语精准如刀：
“因为野蛮无序，固执短视。空有匹夫之勇，却无同心之谋；崇尚个人武勇，却轻慢集体协作。如同一盘散沙，纵然每一粒都坚硬，也经不起大浪淘洗。”
擎苍眼中的欣赏瞬间化为惊艳，甚至带着一丝激动：“先生真是一语中的！”
“兽族战士，身负图腾之力与血脉之力两大本源。强悍的体魄，觉醒后的狂猛力量，一对一厮杀，对上龙族这些顶级种族，都未必会落下风！”
“可……”
他的语气陡然变得沉重。
“一旦成军团，投入大规模战场，各种积弊便暴露无遗！”
“本应军令如山，可在那些实力强横的将领看来，自身力量足以碾压一切！”
“协同作战？互相信任？在自我中心的狂战士眼中，配合他人？是完全的浪费时间！还不如一刀砍过去痛快！”
“狂喜冲阵，不顾全局，暴躁易怒，不听号令；甚至争抢战功，互相掣肘！”
“这样下去，兽族必亡！”
“因此……必须有人来点燃延续的火种！”
孔玄仔细聆听着擎苍的话，心中也在思索。
从三七请那些兽人帮忙就可以看出来，明明有更好用的技术，可他们却愿意维持原样，固步自封。
他也打听过一些鳄霸的事，此人正是擎苍口中那实力强横的将领。
在战场之上横冲直撞，丝毫不听指挥。
再联想到天狗城一圈边缘的那蛮夷之相，孔玄对于擎苍为何请他来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所以，大统领你请我前来，是为了教化兽族？”
擎苍点了点头，道：“正是。”
孔玄微眯双目，突然冷笑一声，道：“我拒绝。”
面对这番毫不留情的拒绝，擎苍却只是笑笑，似乎早有预料。
“先生，可否说说缘由？”
看到擎苍古井无波的样子，孔玄心中暗自惊叹，真不愧是能引领一军的统领。
这番胸怀气魄，真是经验绝伦！
孔玄淡淡一笑，开口道：“关于缘由，大统领会不知吗？你在请我来的时候，应该早就料到如今的局面了吧？”
擎苍含笑点头，“我只是想看看，先生所想与我之所想，可有出入？”
孔玄嘴角微勾，道：“很简单，教化了兽族，让兽族有了一支所向披靡的军队，那人族又应该如何自处？”
他突然目光一凌，直视着擎苍。
“大统领，兽族与人族至今，也不过是简单的交易关系……”
“此等雄兵一旦铸成，剑锋所指，是强敌外寇，还是……人族？”
“今日为虎添翼，他日虎噬己身，这般愚蠢之事，我孔玄如何能做？”
“大统领，你可别忘了，当时万族侵我蓝星国土的时候，兽族……也在其中！”
办公室内，气氛瞬间沉寂。
擎苍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如水的凝重。
他并未因孔玄的直白质疑而恼怒，反而眼中闪过一丝深切的认同和……悲哀？
“先生顾虑……天经地义。”
擎苍的声音低沉而缓慢，他站起身，望向窗外正在训练场上操练的军团。
“这片星空……何其残酷。”
擎苍停顿了一下，目光暗淡。
“确实残酷，在下明白大统领为兽族殚精竭虑的良苦用心，可这种事，真的做不到！”
孔玄直接打断，态度万分决绝。
擎苍的身子颤抖了一下，转过身来，头颅微低，眼眸暗沉失色。
孔玄愣了一下，眉头顿时紧锁。
这双眼睛，不像是身居高位的统领，反而像是一个……担忧的父亲？
“我……并不是为了兽族，而是为了……三七。”
“三七！”
孔玄顿时瞪大双眼，愣在原地片刻，久久无言。
擎苍长呼出一口气，抬起头来，目光灼灼地看向孔玄。
“先生，你担心自己所铸之剑挥向自己，伤到自己的族人……这番赤诚，我擎苍敬佩！”
“但……既然为剑，那自然会有一个持剑之人，不是吗？”
孔玄心中一动，眉头顿时紧锁。
“持剑人？”
孔玄明白了，他点了点头，看向擎苍。
“我会按你所言，在天狗义军之中进行教化。”
擎苍的脸上露出笑意，只不过这笑意却带着些许苦涩。
“先生，多谢。”
孔玄摆了摆手，道：“不必多礼，举手之劳。”
他顿了顿，凝视着眼前这个身姿伟岸的男人，心中复杂无比。
“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三七，可是……为什么？”
“你们虽为父子，却没有任何感情。”
“你……为什么要为他做到这个地步？”
这个问题抛出，房间之中又归于寂静。
擎苍沉默了许久。
许久，许久。
他笑了，声音平静，像是在阐述一件小事。
“因为，这是我在他未出生之时，就立下的承诺。”
孔玄眼中的锋芒缓缓收敛，锐利被一种深邃的明悟所取代。
他轻轻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已是一片古井无波般的平静。
他没有再追问任何细节，只是缓缓点了点头。
“大统领……好一盘大棋。”
孔玄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敬重。
“好一个……为父之心！”
火种已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