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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沐迟疑地展开竹简,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近三个月北狄边境的军事调动。
全部是针对西越的进攻部署,最早的一份日期竟是在他“死讯”传来前一个月。
“这是……”
“你以为我真是因为你的‘死’才决定出兵?”
元玥冷笑,“太天真了。”
她给自己倒了杯酒,“你的死不过是个借口罢了。”
林沐脑中轰然作响,所以元玥早就认出了他!
“长姐……”
“别叫我长姐。”
元玥眼神冰冷,“元翎帝卿已经死了,记住这点。”
她饮尽杯中酒,“现在,告诉我靖王世女的全部计划。”
林沐瞳孔微缩,“你连姬昱都……”
“我什么都知道,所以,你别想着瞒过我。”
林沐一时陷入了沉默,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边缘,粗布衣的触感让他稍微冷静了些,“长姐为何认定我会知晓她的计划?”
元玥嗤笑一声,“我的傻弟弟,你以为你去西越这几个月,北狄在西越没有耳目吗?阿史那敏就是我的人。”
她缓步逼近,“西越护送你回国的路线为何改了两次?青岚寨到底有什么秘密?阿翎,我实在是好奇。”
林沐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我们只是在青岚寨找家客栈歇息。”
“歇息?”
元玥突然暴起,一掌拍在桌上,酒壶和杯子震得叮当作响,“元翎,我才是你长姐,北狄才是你的故土,你不该帮着本汗吗?!”
“长姐,我帮你,你就能拿下西越吗?”
元玥的手颤了一下,她背过身去,声音突然变得有些疲惫,“总得要试试才知道。”
烛火噼啪作响,牢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
“拿数千数万将士和百姓的命来试吗?”
林沐看着元玥挺直的背影,轻叹了一口气。
明明两人之间隔着不过三五步的距离,可如今,林沐总觉得有些看不透元玥。
元玥眉头皱地死紧,似笑非笑的看着林沐,“你以为你是谁?还是当初那个母皇纵着所以在朝堂上都能有立足之地的帝卿元翎吗?元翎已经死了,你现在只是个微不足道的药材商。”
顿了顿,元玥的音量又提高了一些,“西越人到底有没有作战计划?姬昱为什么会帮你?她有什么后手?你说不说?”
林沐沉默良久,最终开口,“姬昱确实有计划,但我不会告诉你。”
元玥猛地转身,眼中寒光乍现,“你——”
“因为那不重要。”林沐着直视她的眼睛,“无论姬昱有没有计划,想做什么还是不想做什么,都不会改变一个事实,现在与西越开战,北狄必败。”
“狂妄!”
元玥怒极反笑,“就凭你这三个月在西越商谈和亲的见闻,也配评判北狄军力?”
林沐不慌不忙地整了整因为方才动作导致有些乱的衣领,“春猎时我见过西越骑兵,他们的战马全部钉了铁蹄,能在碎石地上疾驰如飞。弓箭手用的都是复合弓,射程足足比我们的弓箭手远了将近三成。”
他顿了顿,“更不用说他们的城墙,我听姬昱说起过,那是去年朝廷拨了银两,重新加固的防御工事,全部采用的糯米灰浆,炮石难摧。”
元玥的嘴角**了一下,“那又如何?哀兵必胜。现在举国上下都认为你,先可汗最爱重的帝卿,死在了西越人手里,自然士气可用!若是一鼓作气,拿下几座边城绰绰有余。”
“然后呢?”
林沐反问,“等西越调集边境各城兵力反扑?还是等南疆人趁我们后方空虚时劫掠?”
他上前一步,“长姐,你比我更清楚,北狄去岁雪灾,粮仓已空了大半,持久战,我们耗不起。”
元玥的眼神变得危险,“谁告诉你粮仓的事?”
这个反应让林沐心头一紧,看来情况比他想象的更糟。
“猜的。”他轻声道,“去年冬天,母皇曾单独召见过我一次,说了一些有的没的,若非朝中有变,母皇不会在病中还要传召于我。”
元玥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松动,她走回桌边,给自己倒了杯酒,却没有喝,只是盯着杯中晃动的液体。
“你总是这样。”
半晌,元玥突然开口,“从小到大,你明明最讨厌权术,可却总能一眼看穿症结。”
酒杯在她指间转动,元玥似笑非笑,“母皇常说,你若是个女子,必是北狄百年难遇的明君。”
林沐苦笑,嘴角上扬的弧度中带着两分自嘲,“可惜我是个没用的儿子。”
“不,可惜你心太软。”
元玥仰头饮尽杯中酒,“为君者,当断则断,如今北狄内忧外患,唯有对外一战,才能转移朝野上下的视线。”
林沐震惊地看着她,“所以你要用千万将士的性命,来掩盖朝堂纷争?”
“有何不可?”元玥冷笑,“历代帝王不都如此?”
“母皇若是在的话,绝对不会同意的!”
“母皇已经死了!”
元玥的声音更高了些,压过了方才林沐开口时的音量,“就葬在师汉沽畔。”
林沐微微皱眉,伸手扶着冰冷的石墙才稳住身形。
知道母皇身死是一回事,现在听元玥说起,他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元玥的指甲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桌面,“母皇驾鹤西去后不久,你也离开了人世,大祭司说,这是天神震怒,在惩罚北狄优柔寡断。”
“长姐……”
林沐伸手,想碰一下元玥的肩膀,却又在半空停住,“如今西越人还不知道我们要发动战争,现在停手还来得及。”
元玥猛地抬头,眼中燃着林沐从未见过的怒火,“以什么理由停?说我弟弟其实没死?说这一切都是个骗局?”
她一把掀翻桌子,酒壶杯盏砸在地上粉碎,“乌尔娜大祭司会立刻以欺天之罪废黜我!主战派会把你这个‘假帝卿’绑在祭坛上活活烧死!”
碎瓷片溅到林沐脚边,有一片划破了他的裤脚,在皮肤上留下一道细小的血痕。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