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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孙头先是一愣,随即猛地一拍大腿。
“有道理,大人,沙袋易得,重量统一,还能根据目标远近灵活增减!这......这可比搬石头强太多了!”
“不止于此。”
阎赴继续道,走到释放机关旁。
“这释放钩的构造也可改进,现在的铁钩与力臂接触面大,释放时摩擦不均,易导致力臂震颤,可尝试将钩头打磨得更圆滑,或者......在接触点加一块耐磨的铜片,减少摩擦,力求释放瞬间干净利落!”
“对对对,小人这就记下!”
老孙头连忙招呼旁边的徒弟拿来炭笔和木板,将阎赴的建议一一记下。
“光记下不行,咱们没多少时间了。”
阎赴挽起袖子。
“现在就试,取沙袋来,按方才最远那发的射程,估算需要多少袋沙土,再找块铜片来,试试打磨钩头!”
随着阎赴的命令,整个试验场立刻忙碌起来。
士兵们扛来标准麻袋,现场称重装填沙土,工匠们则找来工具,小心翼翼地打磨释放钩,并尝试安装薄铜片。
阎赴没有离开,就站在投石机旁,亲自看着工匠们操作,不时提出更细致的意见。
“沙袋封口要牢,防止抛射时沙土漏出影响平衡......铜片要固定死,不能晃动......”
约莫半个时辰后,改进初步完成。
配重吊篮里换上了整齐码放的十袋沙土。
工匠调整好力臂角度,一名士兵小心翼翼地将点燃引信的试验用药包放入弹兜。
“放!”
老孙头亲自下令。
一声轻响,改进后的释放机关动作果然利索了许多,力臂迅猛扬起,将药包抛射出去。
轰!
药包在远处预设的区域爆炸,烟尘腾起。
“测量落点距离。”
士兵飞奔而去,很快回报。
“一百九十五步,与预估几乎一致!”
紧接着,又连续试**两发,使用完全相同的配重和角度。
“一百九十四步!”
“一百九十六步!”
三发射程误差仅在一步之内,相比之前动辄十步以上的散布,精度提升了何止数倍。
老孙头和工匠们看着这结果,激动得满脸通红,看向阎赴的目光充满了敬佩。
阎赴脸上也露出了满意的神色,但他并未松懈,叮嘱道。
“此法可行!立刻将此改进方案形成规程,下发所有投石机队,加紧演练熟悉,尤其是不同重量弹体、不同射程所需的配重沙袋数,要尽快测算出标准,制成表格,让每个操作手烂熟于心!”
“是,阎大人,小人遵命。”
老孙头高声应道,立刻带着徒弟们投入到紧张的标准制定和推广工作中。
阎赴这才拍了拍手上的尘土,在工匠和士兵们崇敬的目光中,离开了投石机试验场,奔赴下一个视察点。
这一处看似微小的改进,却可能在未来战场上,成为决定胜负的关键一环。
第三处是高度保密的地雷试验场。
这里戒备森严,几名火药匠正在一片空地上小心翼翼地埋设一种陶罐地雷。
“阎大人,这就是伏地雷。”
负责人低声介绍。
“陶罐内填满新式火药,埋于地下,设有绊发或压发机关,或用长引信遥控,专克骑兵冲锋和步兵密集阵型。”
演示开始,一队草人模拟的骑兵冲向雷区。
接连几声沉闷的爆炸从地下传来,泥土夹杂着火光冲天而起,草人骑兵被炸得人仰马翻。
阎赴仔细观察了爆炸效果,沉思片刻。
“威力尚可,可在陶罐内预先放置一些铁钉、碎瓷片或者小铁珠,爆炸时四散飞溅,增加对人员和马匹的溅射杀伤,但要注意安全性,确保只有受到足够压力或拉动时才爆炸。”
最后,阎赴视察了城内的粮食加工工坊。
巨大的院子里,妇女们正在忙碌地制作便于储存和携带的军粮。
一盆盆和好的淀粉浆被倒入漏勺,通过孔洞漏入沸腾的大锅中,瞬间变成细长的粉条,捞出后挂在竹竿上晾晒。
另一处,大锅烙着厚厚的干饼,香气扑鼻。
工坊管事介绍。
“阎大人,这些都是用新粮制作的,粉条和干饼都尽量脱干水分,用油纸包好,再装入麻袋,只要不受潮,保存数月不成问题。”
阎赴拿起一块晾晒中的粉条,捏了捏硬度,又看了看干饼的厚度和干燥程度,叮嘱道。
“防潮是关键,运输途中也要注意,这是大军命脉,绝不能出纰漏。”
一圈检查完毕,阎赴脸上露出一丝疲惫后的欣慰,算是松了一口气。
黑袍军一直以来都是以攻代守,这是黑袍军第一次主动出击,向天下展现爪牙,每一个细节都很重要。
“白龟先生在河南府总揽后方,调度有方,这些新式火器、充足粮草,才能如此迅速到位,有此贤能坐镇,各项军务民务才算井井有条。”
跟在阎赴身边的赵渀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低声开口。
“阎大人......张居正毕竟是朝廷旧臣,投诚而来。如今您将五府民政、粮草辎重大权尽付于他,自己亲征在外......万一......万一他有何异心,后果不堪设想......”
阎赴闻言,转身目光锐利地看向赵渀,语气罕见地严厉起来。
“赵渀,此言差矣,我等起兵,为的是什么?不是为了一己之私利,不是为了改朝换代继续做那欺压百姓的官,是为了再造乾坤,为天下人,讨一个公道!”
他语气稍缓,但依旧坚定。
“白龟之才,你我都清楚,他在殿试时,便力主革新,欲清丈田亩,整顿吏治,只因触犯权贵利益而不得志,其心中所念,是社稷民生,而非个人权位,我看重的,正是他这份以天下为己任的胸怀和经世致用的才干,这等人物,岂是朝中那些只知钻营、贪墨**的蠹虫可比?”
阎赴望着河南府方向,沉声道。
“我将后方托付于他,正是因为我信他,信他与我等一样,心系百姓,有他在,我五府根基稳固,前线将士无后顾之忧,此等信任,若还整日猜疑,岂不寒了天下贤才之心?”
赵渀被阎赴一番话说得面红耳赤,心悦诚服地低下头。
“末将......明白了!是我狭隘!”
这一刻,阎赴目光沧桑。
他比谁都明白,一个历史上死后甚至被掘坟之人,到底是顶着怎样的压力在缝补天下。
现在的张居正会成为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