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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冬的清晨,寒意刺骨。
南阳府城巨大的轮廓在薄雾中若隐若现,如同匍匐的巨兽。
然而,这份宁静被骤然打破!
地平线上,一道黑色的潮线缓缓涌现,继而迅速扩大,最终化为一片无边无际、肃杀森严的军阵!
黑袍军在明军主力被牢牢吸引于风陵关之际,神兵天降般出现在南阳府城外!
南阳府北门城楼之上,知府杨应奎与守备马林在一众僚属将领的簇拥下,凭栏远眺。
杨应奎脸上甚至带着一丝意料之中的冷笑。
“马守备果真料事如神!”
杨应奎指着城外浩荡的军容,语气竟带着几分轻松。
“黑袍逆贼,惯用声东击西之伎俩!此番大张旗鼓兵临城下,看似骇人,实则必为虚张声势,意在迫使我等求援,缓解风陵关之围!其真正主力,定然仍在风陵关与杨督宪对峙!”
守备马林身披精甲,手按剑柄,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城下敌军阵型,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矜持的弧度。
“府尊明鉴,阎赴狡诈,然其伎俩,瞒不过末将,南阳城高池深,粮草充足,守军精锐,彼倾力来攻,正中下怀!正好借此良机,挫其锐气!待其师老兵疲,杨督宪大军回援,便可内外夹击,一战定乾坤!”
他语气充满自信,仿佛城外大军不过是待宰的羔羊。
周围将领也纷纷附和,气氛竟有几分乐观。
城楼之上,守备马林凭栏远眺,初时的轻松与自信,随着黑袍军阵线的逼近,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般迅速消融。
他的眉头缓缓锁紧,眼神中的轻蔑被一种越来越深的惊疑和凝重所取代。
那绝非他预想中流寇应有的乌散混乱!
映入眼帘的,是一支阵型严整、杀气森然的百战精锐!
数以万计的黑袍军步兵,排着巨大的、层次分明的方阵,如同移动的钢铁丛林,踏着冻土,稳步推进。
阵列之间保持着精确的距离,纵深远超寻常明军,显露出极强的抗冲击能力和轮换纵深。
他锐利的目光扫过阵列前端。
刀盾兵的包铁巨盾,盾面黝黑,边缘锋锐,显然并非简陋木盾,而是制式精良的防具。
长枪兵阵列森严,枪杆粗壮笔直,绝非竹木杂杆,显然是经过严格挑选和处理的硬木甚至配有铁铤。
更后方,是大量扛着云梯、壕桥、撞木的黑袍军,马林看得出来,这些人,行动迅捷而有序,绝非临时征发的民夫。
阵列两翼,则是黑袍军的骑兵。
骑士控马娴熟,马匹膘肥体壮,鞍鞯齐备,骑兵们腰挎马刀,背负骑弓,眼神锐利地扫视着战场四周。
还有对方军阵中后方那些被牛马拖拽、覆盖着厚重油布的沉重器械!
马林能清晰地看到那些明显比明军常用火炮更粗更长、炮管黝黑的重型火炮!
数量多达数十门,被精心布置在不同的发射阵位上,炮手们围绕其忙碌,调整射角,清理炮膛,动作熟练,显是训练有素。
还有数十架巨大的配重式投石机!
这些远程重器被井然有序地配置在军阵中,与步骑兵形成了清晰的协同推进体系。
整个黑袍军大军前进间,没有喧哗,没有混乱,只有一种压抑到极致的沉默和那令人窒息的、金属与脚步摩擦汇聚成的低沉轰鸣!
一股百战老兵特有的、混合着血腥与铁锈味的肃杀之气,扑面而来,沉重地压在南阳城头每一个守军的心头!
“不对......”
马林扶着垛口的手指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他喃喃自语,眼神彻底变得冰冷而锐利,“这阵势…这军容......这器械......绝非虚张声势!他们......是来真的!”
城下,黑袍军中军大纛之下,阎赴身披玄甲,目光冷冽如冰,凝视着巍峨的南阳城墙。
他缓缓抬起右手,猛地向前一挥!
“擂鼓!进军!”
沉重而震人心魄的战鼓声冲天而起,打破了战场最后的寂静!
“攻城!”
命令如同燎原之火,瞬间传遍全军!
位于军阵最前方的炮兵阵地率先发出咆哮!
“火炮营,目标敌军城楼及垛口,一轮齐射,放!”
炮兵声嘶力竭地怒吼。
数十门经过改良的黑袍军重型火炮猛地喷吐出巨大的火焰和浓烟。
沉重的实心铁弹和内部填充火药铁珠的开花弹呼啸着划破空气,狠狠砸向城墙。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接连响起!
城墙垛口被砸得碎石飞溅,一段女墙在实心弹的连续撞击下轰然坍塌!
一枚开花弹幸运地落入城头一处箭楼附近爆炸,瞬间将数名守军掀飞!
“清膛!装药!装弹!”
炮手们冒着守军零星射下的箭矢,用裹水的炮刷清理炽热的炮膛,填入新的发射药包和弹丸,奋力推动炮架调整射角。
硝烟弥漫,汗水和火药粉混合在一起,炮兵阵地上忙碌而狂热。
在火炮轰鸣的间隙,后方数十架大型配重式投石机的力臂被猛地释放!
巨大的声响中,燃烧着烈焰的猛火油罐、以及沉重的巨石被高高抛起,带着死亡的弧线砸向城墙!
一个火油罐在城墙上炸开,粘稠的火焰四处流淌,点燃一切可燃之物,引发守军一阵恐慌和混乱。
一块巨石砸中了一座角楼的屋檐,木石崩裂,碎屑横飞!
“装填!”
投石机旁的工兵和民夫奋力拉动绞盘,重新为力臂配重,装填下一轮致命的投射物。
在远程火力的掩护下,黑袍军步兵主力开始向前推进!
步兵方阵如同移动的钢铁城墙,踏着鼓点,稳步逼近护城河。
最前排是手持巨盾和环首刀的刀盾手,其后是如林的长枪兵,再后是扛着云梯、壕桥的黑袍军精锐。
箭矢从城头不断射下,叮叮当当地敲击在盾牌上,偶尔有黑袍军中箭倒地,但整个阵列依旧沉默而坚定地向前移动。
两翼,黑袍军骑兵部队开始游弋,警惕地监视着城外可能出现的援军,并随时准备突击出城试图破坏攻城器械的小股守军。
这一刻,阎赴冷静地观察着战场态势。
攻城伊始,守军的抵抗颇为顽强,箭矢擂石滚木不断落下,给前进的步兵造成伤亡。
城墙的坚固程度也超出了部分预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