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栓娃冒着秋寒拉着架子车去金家园子村收药材。
路过社长金满银家大门的时候,被从后院传来的动静吸引住了。
就在他准备进去看看发生什么事的时候,从后院出来两个金家园子的当地人。
对于这个跑来村子里赚钱的外村人,俩人看见了却像是没有看见。
其中一人生怕被金满银听到,压低声音说道:“这可真是想钱想疯了!猪肉才一块多钱一斤,他一个倒架子牛,那肉都是硬从骨头上硬提下来的,还卖两块钱一斤?”
“可不就是嘛。我听说,这牛春上的时候就已经不好好吃东西了,老金硬是使唤着庄稼地里没啥活了才杀倒的。你注意看了没有,那肉看着都跟柴棒一样,能好吃吗?”
另一个人附和道。
“要是没点老病根儿,就老金那拉粪车从他们门前经过都恨不得伸指头挖一下的德性,舍得杀吗?”
“你说的倒也是大实话,牛都病成那样了,为了挣钱他们竟然还狠下心让去给别人家犁地。这回好,现在牛没了,等明年春上了看他家的地怎么犁。”
“像金满银这种人,就应该这么制他!!”
倒架子牛?不吃草?
听着逐渐远去的俩人的议论,杨栓娃心头一动。
他心里纵然也不愿意跟周扒皮一般的金满银打交道,可一想到家里的困境,还是硬着头皮走进了后院。
后院里弥漫着一股血腥味和牛粪的味道,地上满是血水和泥水,脏兮兮的。
金满银正蹲在牛旁边,手里拿着一把尖刀,正用力地剔着牛骨。
他的脸上满是横肉,一双眼睛就像死鱼眼一样,透着一股狡黠和贪婪。
“金社长,杀牛啦?”
杨栓娃才进去,就堆起满脸的笑容,对上了金满银那双死鱼眼一般的眼神,同时从兜里掏出一根纸烟递了过去。
“啊……”
金满银一副才看到杨栓娃的样子,眼皮都没抬一下,没接他递过来的纸烟,又低下头去,一把尖刀恨不得把牛肋巴磨出火星子来。
“肉咋卖的?”杨栓娃问的是肉,眼角的余光却盯着牛**后头刚掏出没一会儿的下水。
下水,你听这名,就知道这东西没人当好玩意儿。
一副瘤胃,连着心肝,瘪瘪瞎瞎地堆在一个破麻袋片子上。
虽然瘪,但杨栓娃看得真切,里面还是有东西的。
大大小小一块一块的,像是把一块布搭在了石头上一样。
以他多半年跟中药材打交道得来的经验,岂会不知道那里面是什么东西?
说不定里面就藏着值钱的牛黄呢。
“两块一斤,不赊账……”
金满银头都不抬地说道,声音冷冰冰的,就像这秋末的寒风。
就在刚刚,杨栓娃亲眼看见一个人拎了一块肉,抬脚就走了。
他心里暗骂:这 他 妈哪是不赊账,这不就是说给我听的吗?账本都在窗台上摆着呢,当我瞎啊!你当我这眼睛是猪尿泡吗?
可他不能动气,杨栓娃告诫自己。
做买卖,最忌讳心气不顺。心气不顺,财运自然就绕你而去……
“现钱啊,没事。那我来二斤吧。”
杨栓娃说道,脸上依然挂着笑容。
“二斤?”生意上门,金满银自然也就停了手里的剔骨动作,扒拉着一堆肉,问道,“杨老板,我瞅你看半天了,要哪块儿?”
杨栓娃在牛**后蹲了下来,后退的时候,右脚稳稳地踩在了半截青砖上,身体顿时就失去重心,一只手不偏不倚地摁在了牛胃上。
这一摁,他心里就更有数了。
虽然隔着一层皮,但却清楚地摸到了牛胃的有东西。
他强忍着内心的激动,脸上却装作嫌弃的样子。
“金社长,我说句话,您别生气啊,这肉,咋这么碎呢?”杨栓娃嫌弃地抓起麻袋一角擦了擦刚才摁住牛胃的手,另外一只后翻了翻那些剔下来的肉,“也就这.....这肋巴条子看上去还好点,咋卖?”
金满银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要想要的话,四斤算一斤肉。”
“这也没多少肉啊?”
杨栓娃又挑剔起来,心里却在盘算着怎么把那副牛下水弄到手。
金满银原本就不想搭理杨栓娃这个外村人,听听这么一说,索性转过身子不再理会,又去剔他的肉了。
他手里的尖刀在牛骨上刮得“嚓嚓”作响,仿佛在发泄着对杨栓娃的不满。
杨栓娃盯着对方仔细看了几眼,觉得火候差不多到了。
他清了清嗓子,说道:“我妈牙口不好,这牛下水要是煮软乎,正合适她吃。”
他索性蹲在金满银旁边的空地上,一脸诚恳地看着金满银。
金满银攥着剔骨刀,忽地一下直起腰来,扭头大声说道:“你到底要买肉还是买下水?
不买别搁这耽误我工夫。”
在自己的地盘上,金社长的声音很大,震得周围的空气都似乎颤抖了一下。
“金社长,您别动怒呀!”杨栓娃不疾不徐地问道,脸上依然带着笑容,“就我妈那牙口,估计咬不动。牛下水吧,这堆玩意儿咋卖?”
“你要买,也是四斤折一斤,要不要!”
金满银几乎是咬着牙在说,眼睛瞪得老大,仿佛要把杨栓娃看穿。
杨栓娃站直了身子,从兜里掏出一张大团结,说道:“要了!”
虽然一直在暗暗告诫自己要沉住气,可是这一刻他的手还是有些微微颤抖,似乎就连刚才说出口的“要了”二字也带着颤音。
这一下子,倒把金满银给整愣了。
一张大团结!这在当时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这抠抠搜搜的家伙今天怎么这么大方?
他盯着杨栓娃递过去的纸钞,却没有抬手要接住的意思,心里犯起了嘀咕。
见金满银盯着自己递过去的纸钞没有抬手要接住的意思,杨栓娃心里一阵慌乱,担心自己是不是露馅了。
他的额头冒出了细密的汗珠,眼神也有些闪躲。
转念又一想,不能吧,要是看出来的,不会随随便便把牛下水丢在一边不管的。
于是索性心一横,说道:“金社长,你给我把牛肚子翻了吧,我还得收药材呢,就不沾荤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