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1990:开局拒绝去香江 第24章 谁都犯过浑

粮站铁门在身后哐当合上。

梁金涛摸到兜里黏着麦灰的三块多钱。

指腹蹭过纸币边缘,还能触到赵秀芬缝在棉袄内衬里时打的结。

一会儿还得去给老父亲称些旱烟叶子。

心里这么念叨着,他抬头看了看天。

铅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像极了粮站会计拨算盘时耷拉的眼皮。

街角裁缝铺的旧挂钟敲了四下,玻璃柜台上“个体经营许可证”的相框蒙着油灰——那是四十八军户乡独一份。

相框右下角还压着张泛黄的“先进个体户”奖状,边角已经卷了毛边。

梁金涛记得杨铁锤曾经不无得意地吹嘘过,他还偷过这铺子晾在外面的的确良布料。

“马瘸子家在后巷第三棵歪脖柳底下。”

梁金涛默念着村部杨会计的叮嘱,木板架子床的轱辘在青石板缝里卡了三次。

这辆倒社后梁丰年、梁福海老哥俩亲手做的木板架子车也上了年纪,总往右偏,车把上缠的麻绳勒得他虎口生疼。

路过合作社门口时,他注意到似乎是廖红娟阴冷的面孔在灰蒙蒙的玻璃后面闪了一下。

拉着架子车继续往前走,看见右手边新刷的“计划生育是基本国策”标语,梁金涛的脚步稍稍停滞了一下。

虽然已经过去两三个月,又是在寒冬腊月,可是他总觉得空气中有股奇怪的味道——偷卖了三嫂家的一只大红公鸡后,被张幸福他们拉着来乡里喝酒,几人醉酒后在标语下面画的王八似乎还有印子。

土墙上忽然探出个瘌痢头:“梁老四?”

见梁金涛点了点头。

马瘸子的大儿子从土墙豁口处跳了过来,一边走一边抬起胳膊,狠狠地擦了擦进进出出的鼻涕。

看样子,这孩子也就是十三四岁,不知道是不是少人管教,还是什么原因,脸黑得像是刚从炭窑钻出来。

“跟我走吧。”

瘌痢头咧着牙笑,脏手指向不远处挂着破棉帘的院门——帘子上的补丁拼出个歪歪扭扭的“烟”字,针脚粗得像是用钉耙缝的。

绕过低矮的土墙,梁金涛把架子车放在院门旁边,瞅了一眼架子车是哪个微微隆起的装粮食的袋子,跟在瘌痢头的后面走了进去。

烤洋芋的味道隐隐约约蹿进鼻孔。

“称一块钱的。”

梁金涛把军用水壶倒空,壶底还粘着交粮时蹭的麦芒。

这水壶是父亲梁福海当年修水库得的奖励,被他顺出来当了快一年的酒壶。

马瘸子独眼盯着杆秤,烟叶子压得秤砣直往“公”字刻度上滑。

瘸子的假腿是用拖拉机废弃的排气管改的,走动时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他儿子瘌痢头站在炉子跟前烤火取暖,不时提起茶壶检查一下塞在炉灶里面的洋芋。

梁金涛突然按住秤杆:“够数就行,别坏规矩。”

他说这话时,喉咙像被什么哽住了。

三个月前,张幸福用同样的秤坑过河西来的羊贩子。

瘸子的假腿在泥地上蹭出个圈,手上的动作微不可查地停顿了一下。

称好旱烟叶,从炕席下抽出牛皮纸,泛黄的纸上有供销社淘汰的“备战备荒”红字。

递了钱,接过包好的旱烟叶,临出门,张瘸子的儿子突然说道:“洋芋快好了,吃一个再走?”

“不了。谢谢!”

梁金涛回头笑说一句,掀开门帘离开。

拉起架子车的时候,张瘸子的声音从屋里面幽幽地飘出来:“改了就好。谁还没有个犯浑的时候呢。”

听到这话,梁金涛抓着车辕的手抖了一下。

回村路上经过三嫂家,梁金涛在门口跺了跺脚,喊了一声“三嫂子”。

三嫂坐月子还没出百天,屋里飘着艾草煮鸡蛋的味道。

他摸出红糖包时,发现油纸被汗浸出个褐印子,像极了上个月三嫂家娃娃满月时,被他顺走的那包红糖留下的痕迹。

黄玉珍正坐在炕沿上,听到院子里梁金涛的声音,忙把笸箩往旁边挪了挪,露出块干净地方。

她头上还扎着坐月子用的蓝布巾,脸比生产前圆润了些。

“涛子来了?

听大嫂子说你早上去乡里交公粮去了?进来吧,都出月子了。”

声音轻得像柳絮,全不似从前那个提着烧火棍追他半条街的泼辣媳妇。

梁金涛这才进屋,随后把红糖放在右手边的缝纫机上。

他赌输了三嫂家的缝纫机,是赵秀芬连夜走了二十里山路回娘家借的钱赎回来的。

“嫂子,娃乖着呢么?天冷,尽量不要碰凉水!”

梁金涛说完自己都愣了,这话活脱脱是赵秀芬的口吻。

黄玉珍忽然红了眼眶,转身从柜顶取下个蓝布包袱:“原本以为没机会送出去了......你呀呀,让嫂子说你小子什么好......"

包袱里面鼓鼓囊囊的,装着和一条半新不旧的棉裤。

是黄玉珍拆洗了丈夫梁金来的一条棉裤,里面填上新棉花,想着等梁金涛啥时候变好了送给他穿。

原本以为这个时间会很长,没想到来得如此突然。

赵秀芬提着一麻袋准备填炕的麦草进了院子。

看到放在院门旁边的架子车,她就知道去缴公粮的丈夫回来了。

把麻袋放到炕洞边,掀帘出来,手指上缠着绗被子的白线头。

黄玉珍突然拽住赵秀芬的袖子:“芬啊,你看涛子如今......”

话没说完就哽咽了,眼泪砸在苞米粒上,溅起细小的尘埃。

梁金涛赶紧又拿出两个点心,说道:“三嫂子,我买了一包点心,咱们四家子各两个,你现在吃也好,还是等明天献过灶爷和灶奶奶了吃也行。”

黄玉珍要推辞,话没说出口,赵秀芬就已经接住,跟拿包红糖放在一起了。

梁金涛注意到她指甲缝里还沾着面糊——准是又帮三嫂家蒸了馍烙了灶干粮。

“我下午回家了一趟,大哥送来了些煤块子,三嫂子给了些煤渣子,我把火捂住了,估计还着着呢。”

赵秀芬淡淡地笑着说道。

小叔子梁金涛幡然悔悟,黄玉珍打心眼里替弟媳妇,也为峡口村的老梁家感到高兴。

“芬啊,今晚三嫂就不留你了,你跟着涛子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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