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时分,炊烟袅袅升起。
赵泰宁蹲在自家院子里,心事重重地抽着纸烟。
烟头子上的火星明明灭灭,映照着他眼角那道从眉骨斜划到脸颊的隐隐可见的疤痕,
这是在前线留下的印记,也是他引以为傲的勋章。
曾经,这道疤让他在十里八乡都备受敬重,如今却成了他内心深处难以言说的隐痛。?
当年,赵泰宁抛下老**儿,满腔热血奔赴老山前线。
在那场惨烈的战斗中,他和战友们并肩作战,用生命守护着祖国的每一寸土地。他至今还记得那个漆黑的夜晚,敌人突然发起偷袭,他和战友们与敌人展开了激烈的近身肉搏。
刺刀寒光闪烁,鲜血染红了脚下的土地,赵泰宁凭借着顽强的意志和精湛的战斗技能,一次次化险为夷。
最终,他因为英勇无畏的表现立下战功。
退伍时,**按照政策,给他安排了一份稳定的工作,在乡里的供销社当管理员。这在当时的农村,可是人人羡慕的 “铁饭碗”,不仅每月有固定的工资,还能享受到各种福利。
与此同时,家里的田地并没有减少一分一厘,一家人辛勤劳作,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那时,赵泰宁走在乡里的土路上,腰杆挺得笔直,脸上洋溢着自豪的笑容。
村里人见了他,都热情地打招呼,孩子们更是围着他,听他讲述战场上的英雄事迹。
在他心里,这就是他用青春和热血换来的美好生活,只要踏实工作,日子一定会越过越滋润。?
然而,好景不长。
供销社的一把手是个欺上瞒下的主儿,常常利用职务之便中饱私囊。
有一次,一批紧俏的农用物资到货,一把手竟然私自截留了大部分,转手高价卖给了关系户,只将少部分按正常价格供应给村民。
赵泰宁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找到一把手理论,希望他能改正错误,可一把手不仅不听劝,还对他冷嘲热讽。
想起在战场上和敌人拼杀都不曾退缩的自己,如今却要面对这种不公,赵泰宁一怒之下,狠狠摔下工作证,撂挑子不干了。?
离开供销社的那段日子,赵泰宁心里五味杂陈。
他每天在田间地头拼命干活,试图用体力上的劳累来掩盖内心的愤懑。
妻子看着他日渐消瘦的脸庞,心疼不已,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
一些老关系得知此事后,纷纷前来劝说。
他们深知赵泰宁的脾气,也明白他心中的正义,便轮番上阵,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在大家的劝说下,赵泰宁最终还是回到了单位继续上班。
但一切都变了,他被调到了仓库的角落,负责整理那些无人问津的老旧物资,成了单位里可有可无的边缘人。
曾经热闹的办公室,如今只剩下他形单影只,耳边再也没有了同事们热情的问候,取而代之的是冷漠的眼神和背后的议论。?
工作上的不如意还未消散,女儿赵秀芬的婚事又成了赵泰宁的心头大患。
每当夜幕降临,赵泰宁和妻子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他们怎么也想不明白,女儿怎么就看上了河对岸峡口村的梁家娃娃。
思来想去,只能归咎于1988 年的正月十五,两个乡举行赛秧歌活动。
四十八军户乡峡口村的梁金涛扮相俊俏,在秧歌队伍中格外引人注目,赵秀芬一眼就相中了他。
赵泰宁打听了一下梁家的情况,家境一般不说,梁金涛虽说高中毕业,但没考上大学肩不能提手不能提,也没什么一技之长。
在赵泰宁看来,这桩婚事门不当户不对,坚决不同意。可女儿却铁了心,非梁金涛不嫁。
果然,婚后才一年多点时间,梁金涛坏事做尽惹得峡口村天怒人怨的言辞就不停地传进赵泰宁两口子的耳朵里。
就在赵泰宁被工作和女儿的婚事折磨得焦头烂额时,上高三的儿子赵鹏云成了他生活中的一缕曙光。
赵鹏云从小就懂事,学习刻苦努力。
看着儿子如此争气,赵泰宁和妻子的心里稍稍有了一些安慰。
在那个年代,考上大学就意味着跳出了农门,能捧上一个人人羡慕的铁饭碗。
赵泰宁坚信,只要儿子顺利考上大学,赵家的未来就还有希望。
从隔壁邻居家传来女儿女婿外孙子登门拜年的声音,赵泰宁此刻的心情可谓非常矛盾。
他既想赶紧见到宝贝女儿,问问她这大半年过的好不好。
又不愿意再看见女婿梁金涛那张好看是好看,但恶心事做尽的脸。
抽着纸烟,眉头拧成了麻花,满肚子的气没处撒,索性起身回到堂屋,坐在供桌旁边的椅子上生闷气。
周春莲一边往灶里添煤,一边瞅着赵泰宁,忍不住劝道:“他爸,今天秀芬和金涛指定要来拜年。
再咋生气,人来了你可别拉着脸说气话,大过年的,一家人可别弄得不痛快。”
赵泰宁把枣木做成的炕沿子拍得砰砰响,没好气地说:“哼,那小子干了那么多混账事,我能不气?
之前把家里搅得鸡飞狗跳,现在说拜年就拜年,哪有这么容易!”
周春莲无奈地走过来,坐在赵泰宁身边,轻轻拍着他的胳膊:“我知道你气不过,我心里也有气。可再怎么着,金涛也是咱女婿,秀芬是咱闺女,她铁了心要跟金涛过日子,咱们还能咋样?
大过年的,就当给闺女个面子,别让她夹在中间为难。
更不能让左邻右舍的看咱家的笑话不是。”
赵泰宁闷哼一声,别过头去:“就怕他死性不改,以后还让秀芬受苦。”
周春莲叹了口气:“我也担心这个,但听最近从峡口村里传来的消息,说金涛好像真变了,在倒腾废品努力挣钱。
咱先看看他今天的表现,要是真有诚意,就再给他个机会。要是还像以前那样,咱再收拾他也不迟。”
赵泰宁听着老伴的话,眉头皱得更深了,冷哼一声说道:“变好?他能变好那太阳都打西边出来了!现在说变就变,谁能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