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1990:开局拒绝去香江 第26章 二十三糖瓜粘

梁金涛出屋反锁院门,抬头望见天边已点缀上点点繁星。

东北角那颗最为璀璨的星辰之下,便是强老三的家。

约莫一周前的此刻,他正蹲坐在那家的赌桌旁,将赵秀芬的嫁妆一件件地押了出去。

此刻,那方向传来隐隐约约的阵阵叮叮当当的声响。

张幸福和杨铁锤、张狗娃早已不见踪影。

少了三个混子的纠缠怂恿,强老三想必正在媳妇的盯梢下,修补着开春时要用的耧车。

锁好门就要回屋,梁金涛心中忽地一动,俯身从柴堆底下摸出一个布包。

那里面是一双崭新的棉鞋。

鞋底纳得既厚实又密实,鞋帮里还絮了一层柔软的兔毛。

这是婚后不久,赵秀芬熬了三个通宵,一针一线为他缝制的。

他将棉鞋紧紧贴在胸口,

鼻尖萦绕着淡淡的皂角香,那是赵秀芬洗衣时常用的味道。

如此熟悉,又如此令人心安。

远处,谁家孩子的哭声隐约传来。

梁金涛心中一颤。

想到再有六七个月,这个院子里也将响起这样稚嫩而响亮的哭声。

他连忙加快脚步,走回屋内。

赵秀芬正低头擦拭着面板炉面。

听到门帘掀动的声音,没有回头地说道:“长时间没干过累活,你肯定乏了。一会儿我烧壶热水给你烫烫脚,早点睡。”

从背后看去,即便身着棉袄,媳妇的身躯仍显得那般单薄,哪里像是一个怀有身孕的女人。

梁金涛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与羞愧。

他想起自己前世那颇丰的身家,却与赵秀芬、父亲这些至亲之人毫无瓜葛。

他忍不住从背后轻轻环住了媳妇,感受着那份久违的温暖。

赵秀芬被这久违的拥抱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她的身体微微一僵,心中涌动着复杂的情感。

有不适,有羞涩,但更多的,却是一种难以言表的幸福。

感受到梁金涛粗壮的臂膀,有力的心跳声。

还有近在耳旁的呼气声。

赵秀芬觉得整个世界都变得温暖起来。

“等天暖和些了......”梁金涛嗓子发涩,“我去把自留地的埂子修修。”

赵秀芬没说话。

但梁金涛看见,媳妇的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就像两年前他们相亲时,她在门帘后偷看他的那个表情。

炉火渐渐弱下去。

赵秀芬任由自己男人抱着自己。

像是要把失去大半年的幸福的相拥一股脑都补回来。

她轻轻往炉膛里添了几个煤块子。

火光重新亮起来的时候。

梁金涛看见墙上自己和赵秀芬的影子挨得很近,近得像是要融在一起。

1990年2月8日,庚午年腊月二十三,小年。

梁金涛一夜似睡非睡。

脑海里。

有时会冒出前世到了香江,在三叔梁树旺画出的一个又一个大饼的诱惑下,迅速适应商海风雨的场景。

有时又会出现儿时在峡口村的复兴渠里拽着柳树学凫水,母亲在岸边急的跳脚却不敢出声的画面。

他是在似真似梦的阵阵儿音中睁开的眼:

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

腊八粥喝几天,哩哩啦啦二十三。

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扫房子,

二十五磨豆腐,二十六煮煮肉,

二十七杀年鸡,二十八把面发,

二十九蒸馒头,三十晚上玩一宿,

大年初一扭一扭......

此时,天边刚刚泛起一抹鱼肚白。

晨光熹微中,屋内的一切都笼罩在一层淡淡的朦胧之中。

梁金涛轻轻瞥了一眼土炕上睡得正沉的媳妇。

她那条瘦弱的胳膊不自觉地伸出了破旧的棉被外。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将胳膊轻轻放回被窝,目光中满是深情与怜惜。

曾经这四金龙乡人人称赞的俊闺女,磨砺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头发干枯如草,脸色土黄。

除了腹中孕育着新的生命,给她那瘦削的身躯增添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其他地方几乎只剩下皮包骨头。

这哪里是曾经的村花,分明是岁月摧残下的骨感写照。

梁金涛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眼眶不禁有些发红。

他悄悄抹了抹眼角,然后轻手轻脚地起了身。

今天是重生的第三天。

第一天,尽跟不死心的张幸福他们干仗了。

第二天,忙着将功赎罪修补村小房顶补缴公粮。

今天是第三天。

农历小年。

要尽快了解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家。

毕竟,三十几年了,家里的许多事情,已在前世的记忆中变得模糊。

东边的厢房角落里,半截缸里放着少半袋包谷面。

那是家里仅存的粮食。

掀开木板,一个多深的地窖里,腐土味混着霉气冲上来。

原本堆得满满的土豆,如今已所剩无几。

农历十月的一天,他背着媳妇偷偷抵顶了赌债。

家里的口粮就提前见了底。

现在。

只剩下几个拳头大小的土豆,孤零零地躺在那里,上头还冒着几点嫩绿的芽子。

似乎在对突然出现的男主人诉说自己生命的顽强。

西边的厨房里,木架上的竹篮里,棉布手套下面藏着几个鸡蛋。

应该是大嫂送来让怀孕的媳妇吃的。

在这西北农村,鸡蛋可是稀罕物,平时都舍不得吃,只有逢年过节或者家里来客时,才会拿出来招待。

这几个鸡蛋,也算是难得的荤腥了。

梁金涛叹了口气,心中五味杂陈。

先把厨房的灶火生起来。

又去外面,轻手轻脚地给炕洞里塞了些麦草。

再次蹑手蹑脚回到哈气成霜的厨房。

灶王爷画像被油烟熏得只剩"上天言好事"半截对联。

梁金涛撕了半张旧报纸擦供桌。

不知哪一年的《铜都日报》头条在灰扑扑的碗柜上泛黄。

麦草灰簌簌落进炕洞。

他几乎跪在地上用火钳一点点勾净缝隙里的碳渣。

突然碰到硬物——是半块发黑的灶糖,应该是去年祭灶时的遗物。

锅台角落的蜘蛛慌忙逃窜,拖着的蛛丝粘住案板下面粉箩,箩底还沾着媳妇纳鞋底用的浆糊。

当第一缕炊烟混着柏枝香升起时,梁金涛把裂壳鸡蛋供在褪色的泥塑灶君前。

供碟边缘的豁口朝东,那是前世他摔碗时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