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会遇见你 054 “所以他这是破防了?”

陈克己负气夺门而出,常遇春随关门声起身,难以置信眨巴两下眼帘,愣了好半晌。

不多会,有人敲门。

如果陈克己回来,绝对属于烂俗小说情节,常遇春回神,紧步开门。

“小董……”她点颔寒暄,却没邀他进屋。

言下之意是你还来干什么。

“常护长。”董天野礼貌打招呼。

论亲疏,原本他应该叫一声“嫂子”,可陈家人多嘴杂,权衡之下,随三哥称呼更合适。

董天野目光游移,朝门里张望,满脸问号,“我三哥他……”疯了吗。

大冬天身穿浴袍下楼忒别出心裁。

刚刚,他正消防楼梯间抽烟,冷不丁听见门响,紧赶慢赶回眸,陈克己迈进电梯。

助理的敏锐直觉——必然出事了。

都是社会人,潜台词秒懂。

常遇春转身进屋,眼神示意,身后一阵窸窸窣窣,回头眉头微蹙,“不用了吧。”

董天野金鸡独立换鞋套,闻言,抬头嘿嘿一笑,手下动作未停,“职业习惯。”

一秒感同身受。

常遇春“哦”了声,没有坚持,送他一个同为牛马打工人的关爱眼神。

四目交接。

三少爷倔强劲上头,顷刻,董天野猜出几分,挤出笑找补,“三哥就这脾气,少爷嘛。”

他几步走到餐桌,麻利挽袖收拾餐盘,手肘一拦,“你歇着我来就行。”

拗不过,常遇春打下手擦桌子。

“三哥脾气来无影,一阵一阵的,没准儿不到晚上就好了。”

常遇春:“所以他这是破防了?”

“……”

到底是大三甲护士长火眼金睛。

董天野洗碗,打开龙头前,委婉看她一眼,避实就虚,“你可千万甭和他计较。”

“那不会。”

常遇春抱臂倚着门框,学他台词,温和笑道,“职业习惯嘛。”

患者五花八门,她早锤炼出一副铁石心肠,要是逢人就破防,“护士”压根没法干。

正说着话,董天野裤兜手机振动。

他甩干湿手,给她一比屏幕,咧嘴讳莫如深,条件反射略一耸脖,“三哥?”

“……”

常遇春没听见,但看他表情苦大仇深,同情搭眼,趿鞋转回客厅。

送走董天野,饭后易困,常遇春强打精神收拾家,归置整理客厅,那俩硕大行李箱。

整理衣服,几乎件件奢牌贵牌,她想起上次,他随手扔掉的Loro Piana羊绒衫。

这一刻,常遇春自动代入保洁阿姨视角。

他怎么能有这么多东西。

别看陈克己只睡了区区一晚,简直把她公寓当酒店了,打扫太累人。

怪不得富豪们标配N个生活助理。

“……”

常遇春双手抱起一堆衣服,肱二头肌立现,一把挂进衣柜。

护士手劲大,常年开安瓿瓶,提心电监护仪,她甚至能单手横着掰碎苹果。

饶是这样,也累得她大口喘粗气。

才拾掇妥当,手机又响。

常遇春“职业习惯”性一阵烦躁。

母亲彭高捷来电,开门见山,“小陈找你来了?我在小区门口看见他了,十分钟前。”

“吃饭了吗,来教授楼。”

“……”

不容拒绝,常遇春苦笑,嗯一声应下。

笑死。

母亲哪里想说吃饭,分明是院党委彭书记瞧出问题,叫她回去了解情况。

教授楼离小公寓不远,常遇春换了件套头加绒卫衣,裹着大衣,光脚穿鞋下楼。

11月中旬的凤城,市政集体供暖前,寒风刺骨,北风吹得衣摆翻飞,她攥紧衣领。

陈克己身影莫名涌入脑海。

他真幼稚,冬天单穿浴袍,风一吹透心凉,他小子就等着感冒发烧吧。

活该!

看来他是好日子过惯了,没经过社会毒打,贺正文那货就绝对不会这么冲动。

几步走进门厅,冻得常遇春搓搓手,正要门禁刷脸,门朝外推开。

心内科大主任认出她,笑着颔首,常遇春脆生生叫人,帮忙挡着门禁,然后闪身。

住医院家属区利弊并存,方便节约时间,但熟人随处可见,着实挺尴尬。

凤城医疗体系里,弘济远不如万方国际体量,但在内卷赛道,未逢对手。

没有双休和节假日,除行政后勤外,全部医护技实行轮休,周六早上统一开全院例会。

日复一日,常遇春在这种高压状态下,过了十年春秋,她早习以为常。

不止她,从父亲常教授到大哥彭越,学医的各个不着家,天天忙得跟失联一样。

谢逍说,人生有更多选择,学医却只有向上一条路,医学知识不断迭代,不进则退。

她十分认同这句话,并一直践行。

电梯指示灯亮,常遇春收回思绪。

回到家,母亲彭高捷手捧果碟,招招手,拍了拍沙发,“小春,你跟小陈吵架了?”

洗手随时随地,常遇春往洗手间走,惊诧:“你在我房间装监控啦?”

“这不是明摆着嘛。”

“……”

常遇春关水,顺势向后一错身,偏头扬声,“倒没那么严重,顶多算话不投机。”

“是嘛?”彭高捷不太相信。

常遇春落座,手撑在两侧,诚挚点头。

母亲是**兼宣传科主任,遣词造句写材料的一把好手,她属实班门弄斧了。

常遇春被她看得一阵心虚,于是,将原委和盘托出,特别提到副总裁的饭局。

“你说,正常人的正常思路,是不是排除万难都得先吃饭,这叫门槛吗,这是门票!”

常遇春怄得直叹气。

“他倒好,压根不在乎,我说爸开会他也没提,要不是今天说起,我还不知道呢!”

“态度,他就是态度有问题!”

彭高捷削苹果,闻言,从容笑笑,“话是没错,不过,你不能一杆子打死一船人。”

“他跟你不一样。”

“哈……彭书记你倒很理解他嘛!”

“你们俩没有感情基础,家庭环境各不相同,你早该想到会有今天,不是吗?”

“……”常遇春再一叹。

她不是没预设,而是彻底放飞了一把。

高压十年,陈克己的人生像她向往而不可及的另一面,恣意洒脱,我行我素。

“磨合不可避免,你不要逼他太紧,不是人人都跟你似的,那么卷!”

“妈!咱们凭良心讲!弘济不卷有出路吗?”常遇春盘腿,面对彭高捷,一摊手。

“退一万步说,逍哥,身家比陈克己丰厚,他不卷吗,只有他卷死别人好吧!”

常遇春大笑。

彭高捷被她逗乐,“小谢是万中无一,你换个人比,小陈还是可以的,不是吗?”

“……”

那确实。

常遇春抿嘴不争辩,说实话,陈克己完全长在她审美点上,好看又好用。

“你再好好想想,跟他也好好聊聊。”

“嗯,我知道了彭书记。”

彭高捷宠溺一嗔,“工作场合才称职务!”

常遇春咬一大口苹果。

母亲没说错,确实是她心急了点,三少爷不着调得慢慢磨合,来日方长。

常遇春眼神逐渐聚焦。

她想起董天野说的,兴许他晚上情绪就好了,到时候给少爷打个电话,哄哄他。

就跟哄劝病区无理取闹的患者一样。

心事落定,常遇春困劲如排山倒海,索性在父母家睡了一觉,华灯初上才回小公寓。

映着弘济的红色灯箱,她拨陈克己电话。

嘟嘟。

嘟嘟。

持续无人接听。

电梯里,常遇春看了看屏幕,推开家门,又拨了一遍,依然没人接。

“……”

她长吁一口气。

同一时刻,WildFree夜店。

C区卡座里,陈克己喝嗨了,大手一挥今晚酒水他买单,每桌再开一箱唐培里侬。

销售笑得大脸盘子抽搐,全卡姑娘们尽数围过来,莺莺燕燕,环肥燕瘦。

陈克己宣泄性撒钱,近旁人人有份,连保洁阿姨都收到了666小费,乐得合不拢嘴。

光影朦胧。

高跟鞋渐行渐近,声线娇俏,“陈克己!”

“……”

恍惚中他以为幻听常遇春,慵懒眯眼一瞥,匪夷所思,“你回来了?”

暗影里董天野血压狂飙。

周斯甜,音乐学院研究生在读,是三少爷唯一承认的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