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疼和愧疚涌上心头。
顾红双眸如水般注视着方玉。
方玉却显然没觉得有什么，而淡定地咽下一颗小青菜。
她搁下筷子，扫视了一圈顾红的打扮，眼睛里多了一丝赞赏。
“避开一些你的身份可能出现的地方，而且我失业了，之后找工作也会有些困难，存款还是紧实些用。”
反正她也是普通家庭出来的，吃几顿沙县也算不了什么受委屈。
顾红手心攥紧，心口仿佛堵了块石头：“不如……你去我的工作室，我给你开工资。”
方玉疑惑地抬头看了她一眼：“你的工作室？你现在不是在当服装设计师？我一个学法的去了能做什么。”
顾红张了张唇还想说话，却被方玉抬手制止：“你不用因为愧疚而想着如何补偿我，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也是我为了维护我所热爱的职业，并不是想帮你。”
方玉淡定地抿着清茶。
明明是比顾红还矮上半个头的身子，可此刻落在顾红眼中，周边就仿佛点缀上了层层熠熠金光。
法律界有这样的人，才真了不起。
只是这样的人才却不被珍惜。
顾红心头说不出来的滋味。
“没什么事你就走吧，你暂时的情况不适合抛头露面。”
方玉的筷子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我过得还行。”
示意她不必太过挂心，先赶紧处理好自己的麻烦。
说来也怪，自从上次在第一法院与顾红相遇，她便专门去查了顾红的近况。
没想到她出狱后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首富厉寒忱夫人这一身份甚至给她带来了数不清的麻烦。
她看似穿着昂贵，光鲜亮丽，可一次次的网暴潮水般层层递进。
要是换个心理素质欠佳的，只怕可以找根绳子先吊了。
方玉下了逐客令，顾红虽然还是有些担心，却也知道依着她的强硬态度，必定不会接受自己的好意，只得叹了口气：“保重。”
两个字虽轻，却意义沉重。
方玉的筷子顿了顿，低下头闷声轻“嗯”了一声。
只是没想到顾红前脚刚跨出沙县店，后脚便猛地迎上了两张熟悉的脸。
时成玉和时成画在看到她的一瞬间眼睛一亮，赶忙对着身后的人山人海招手：“快来！她在这！”
顾红瞳孔乍缩，时成玉嘴角得意的笑意就仿佛烟花般在她的脑海炸开！
不等她反应，身后的人全都饿狼扑食般疯狂冲了过来：“顾红！你私通法官不公判决！竟然还敢出现！”
“大家都别放过她！”
……
人挤人，伴随着震天憾地的咒骂。
群众愤怒不已，高举着手对着顾红挥舞打算维护正义。
顾红被这样甚至谈得上恐怖的场景惊在了原地。
时成玉也在添柴加火地嘶吼：“顾红她还是个不孝女！今儿我可好声好气打算去教导她，她却扬言和我断绝母女关系，甚至让人把我赶出舒山北墅！”
时成画眼睛同样异常灼亮：“我们颜颜都被顾红害惨了！她不光不顾亲戚情分还态度恶劣！如果不是她妈妈实在管不了，我们也不会麻烦大家主持公道！”
一人一句，将正义感爆棚的群众变得更加火热。
他们一个个饿狼般眼底冒着绿光，全都不约而同地死死盯着顾颜。
如果不是跟前还有一排居民，他们已经冲上前恨不得去扯顾红的头发教训她的了。
“这样恶毒的人根本不配活在这世上！”
随着一声高吼，群愤达到高潮。
而居民也生怕惹事，纷纷加快步子打算避让。
顾红几乎不假思索，转头就跑。
她的动作让整条街都响起了剧烈的动静。
顾红脚步不停，大脑几乎放空，只有机械地重复着急速的动作。
那些人疯了。
她根本不可能留下为自己辩解，那些人已经全然沉浸在自己的正义中无法自拔，在拿出证据之前，甚至没有人会愿意花费片刻功夫去倾听她的辩解。
而她刚才要是犹豫片刻，一旦被那些疯狂的人群淹没，身上不挂彩是全然不可能的。
顾红脚下生风，可身后的动静却越来越响。
他们显然在接近！
最初自己撒腿就跑他们还没反应过来，自然就争取到了一些时间，只是这点优势只会被时间所挤压。
顾红心口发冷，身后的脚步声震耳欲聋，就仿佛刚好站在她身后。
“她在那！”
随着一声高吼，顾红心里凉了大半截。
她甚至没有勇气回头，只能用着几乎耗尽力气并且疲软的腿继续奔跑。
“顾红！站住！”
这一声更近了，几乎就在耳边。
“啊！”
顾红惊呼一声，漆黑的巷口凭空出现了一只手，将她扯了进去。
顾红瞪大了双眼，不等她反应，一只手便死死地捂住了她的嘴巴。
虽然动作粗鲁，但是却贴心地调动位置，给她留出了鼻子呼吸。
顾红眨了眨眼，意识到身后人并无恶意。
周遭寂静一片，她鼻尖涌进了身后人身上自带的柑橘冷香，让人神清气爽。而不等她多闻，一股恶臭扑鼻而来，
她眉头猛地一跳，意识到这里可能是堆放**的角落。
沉重的脚步声和呼吸声蓦地响起。
“人呢？刚才不还在这？”
“是不是去那边了？”
“走！去看看！”
……
男女声夹杂，停下的脚步再次响起，就仿佛天边的阵阵雷声轰鸣。
等那动静远去，顾红松了口气，而嘴上的桎梏也被松开。
她刚要道谢，身后却率先出口：“我的住处在附近，跟我来。”
方玉冷淡的嗓音就仿佛一个机器人。
顾红惊讶地回头，她在漆黑的巷口中，身形笔直。
顾红张了张嘴下意识想拒绝，可周遭的恶寒却不有分手地灌入她的鼻尖。
“这里是个**堆，我家里有热水。”
方玉淡淡开口，眸光冷清，犹如天边的月华。
顾红没再犹豫，轻声道谢着跟上。
方玉的住处略显简陋，但是却打扫地整洁无比。
她让顾红在原地等待，随后从衣柜中翻出一身带着吊牌的白T示意她去卫生间：“没穿过，里面有一次性毛巾。”
顾红感激地接过。
她的手攥着洁白的T恤，鼻间几道呼吸轮转，又看向她郑重其事道：“谢谢你。”
方玉随意靠在墙上滑着手机的动作一顿。
她挑眉抬头：“你又上热搜了。”
她将手机举起，屏幕上赫然是刚才小吃街上的混乱场景。
一个“又”字，让顾红有些尴尬地抽了抽嘴角。
“他们应该还没走，而且已经吸引了大量的媒体包围过来。”
方玉起身，将拉得严严实实的窗帘掀开一条缝隙。
甚至她家楼下都蹲守着几个扛着相机的狗仔。
顾红显然低估了这些人的疯狂程度。
“你收拾好在这里暂时落个脚吧。”
方玉提议道。
顾红也清楚自己现在出去就是众矢之的，十分顺从地点了点头。
等她走进浴室，方玉的目光落在紧闭的透明门上，心底五味杂陈。
她并不清楚自己这样的做法是对是错，大概也是内心使然吧。
顾红被堵在方玉家挪不开身子，而小吃街上的事也纷纷传入了厉寒忱几人耳中。
厉氏顶层办公室。
林斌罕见地满脸严肃。
厉寒忱看着平板上的照片，眸色幽深。
如果不是在被声讨着追逐，要是顾红是明星，完全就是出圈神图的水平。
无数人挥舞着拳头跟在她身后，而顾红裙摆飘扬，大步奔跑，飞舞的发丝就仿佛极具光泽的黑色绸缎。
翻开评论区一看，除了大快人心和没有抓到顾红的遗憾，也有大批网友在感慨照片的惊艳。
“她还没找到？”
厉寒忱放下平板，面色冷沉。
他的时间收紧，脑海中不自觉地凭借着照片回顾顾红面临的情形。
光是联想，他心头就猛地一颤。
“已经派人去找了，一旦发现必定会竭尽全力保证夫人的安全。”
林斌赶忙回应。
这件事非同小可，他知道的第一时间便出动了人手。
厉寒忱心口止不住地跳动。
“砰砰——”
蓦地，一道清脆的敲门声响起。
林斌看了眼厉寒忱，见他揉了揉眉心摆手，这才起身去开门。
顾颜就在门外。
她小跑地冲到厉寒忱跟前，面容委屈：“寒忱哥哥……”
厉寒忱本就心烦意乱，蹙紧了眉看她。
被那一双幽深冷沉的眸子对上，顾颜身子一抖，可想到自己的目的，还是硬着头皮与之对视。
“怎么了？”
他语气冷淡。
顾颜咬紧唇瓣：“是姐姐的事。”
“姐姐”两个字让厉寒忱分散的思绪合起，他终于正视顾颜：“顾颜？什么事？”
顾颜注意到他前后细微的态度差距，心头格外地不是滋味。
她绞着手指道：“姐姐和第一法院的法官私下联系，张奇峰败诉了，可是他扬言我不处理就要找我的麻烦……”
她双眸蓄上了两汪眼泪：“寒忱哥哥，我怕……”
厉寒忱微微拧眉。
这确实是张奇峰能干出来的事。
“你想让我怎么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