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回答一如既往。
“请不要再纠缠我！”
那双明亮热烈的眼睛果然黯淡了下去。
顾红转身离开。
这次，宋时野没有再追上来。
顾红握着包的指尖收紧。
抱歉，宋时野。
……
厉氏。
厉寒忱翻阅着林斌提供的资料，蹙起了浓眉。
“顾红方胜诉了？”
他的声音清冷，带着一丝惊讶。
“对，顾颜小姐负责的原告张奇峰似乎不满意这个结果和顾颜小姐的表表现，刚才来厉氏闹了一番，我让顾颜小姐带回办公室处理了。”
林斌一五一十回答。
厉寒忱眸子幽深，目光在桌面上堆叠的文件上起起沉沉，看不清情绪。
顾颜怎么会败给顾红？
顾红之前当律师的那些辉煌都是用的顾颜在背后的功劳，两人第一次作为对立方，怎么会是顾红那边胜诉？
疑惑不解的低压情绪盘旋，林斌也察觉到一丝来自厉寒忱的迷茫。
“林斌。”
厉寒忱倏地开口，他抬头与林斌的视线交汇：“你说一直靠着霸占别人成果成名的顾红真的能在实践中赢了顾颜吗？”
她被吊销律师资格证后在监狱里呆了整整一年，总不可能靠着这一年在提升专业素养。而顾颜可是实打实地成了厉氏的第一律师，也在得天独厚的厉氏背景支持下接触很多秘密卷宗和格式官司。
无论从理论还是实战，怎么都该是顾颜更胜一筹。
林斌心头一颤，脑海中出现了两张脸。顾红面庞清丽，独立坚韧，顾颜则娇柔惹人怜惜，很明显是从小受尽宠爱的孩子。如果单是论个人印象谈专业素养，其实他更倾向于夫人。
林斌抬眸看了眼厉总眉头深拧的神色，抿了抿唇讲心里话咽了回去，福至心灵地保持着缄默。
“先去控制舆论热度。”
没得到回应，厉寒忱摆了摆手示意林斌退下。
而近在隔壁办公室的顾颜刚把张奇峰送出去，回到办公室打开电脑便眉头一跳。
网络上顾红的风评再次逆转。
竟然是当天的法官在社交媒体上亲自表示顾红并没有参与辩护过程，只是作为陪同到场。
她死死盯着那个加了红v的微博，上面赫然写着“方玉”两个字，正是那天的审判长。
顾颜死死咬住唇瓣，指尖往下翻动着评论区。
网友的倒戈依旧是让她惊诧的变脸速度。
“审判长都出来了，顾红原来真的只是陪同啊……”
“听说顾红和被告许视是朋友，当天的辩护律师是个姓张的男律师。”
“得了，又误会人家了，看来全网都得给人道个歉了。”
……
评论区从之前提到顾红时的深恶痛绝变为了轻松愉快，顾颜的眸光阴沉下去。
自己不是已经找人处理了法院的内部人员？为什么还会有人出面澄清？
她死死攥着手心，巨大的不甘和怨恨笼罩下来。
自己一场出庭，不光名誉不保，张奇峰还不嫌事大地跑到厉氏来找自己的麻烦，而顾红却名利双收，还赢了全网的愧疚？
凭什么！
难道她就永远比不过顾红吗？
顾颜面色狠厉，按耐不住给司慕渊打去电话，甚至因为心口窝着一团火，刚一开口的语气极冲：“你不是说打点好了？为什么还会有人帮顾红出面？！”
电脑那头沉寂片刻，随后传来男人心情不悦的嗤笑声：“顾颜，你的水平欠佳导致张奇峰败诉，我帮你足够多了，反倒成了你的泄火桶？”
司慕渊的指尖一下下扣着桌面，紧绷的脸色格外冷沉：“打点法院动用了我不少关系和财力，我还没找你算账。”
危险的嗓音灌入耳中，顾颜一愣，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很多事都需要依靠司慕渊来帮忙。
“我们不是正在合作……你说打点好法院内部人员了，我才把厉氏最近的……”她努力压下心口的烦躁，将声音放缓，“可是如今审判长出面了，我们安排冤枉顾红的计划也就失败了……”
司慕渊没有回应。
电话那头的寂静让顾颜的心提了起来。
自己在秦城除了厉寒忱没有什么依靠，使用的大部分手段都需要依靠司慕渊的助力。
她赶忙开口：“你不是想让顾红被所有人唾弃最后乖乖回到你身边吗？如今计划失败，网友们不光不会苛责她，反而都现在都在给她道歉！顾红不走到绝境，怎么会想到你！”
这一番话果然起了作用。
司慕渊冷笑一声：“东西给你发邮件了。如果还做不好，我真该考虑考虑和你的合作有没有必要。”
话音落下，手机便传来了被挂断的“嘟嘟”声。
顾颜被劈头盖脸一顿指责脸色极差，可想带司慕渊是话还是先耐下心性子没有发作。
她打开邮箱，里面有一封匿名邮件。
看到内容的那一刻，顾颜嘴角的弧度不住放大，刚才阴郁的情绪也随之抛之脑后。
她得意地勾起嘴角。
有了这些，顾红，你绝对翻不了身！
顾红并不知道自己再次被人盯上，提前回了舒山北墅。
将小兮抱在怀里，脑神经的紧绷才终于松下来些许。
她一边哄着小兮一边翻动着手机上的讯息。
入目是一个条大红的字条：＃所有人都该给顾红道歉！
顾红不解地皱眉，还以为又是什么奚落自己的心词条，可点进去一看，视线却愈发凝重。
方玉竟然为自己出面了。
她心口难掩激动，赶忙给她打去电话。
甚至刚一接通，她就迫不及待地开口：“方玉，你这样不会对你的工作造成影响吗？”
那边有一些嘈杂声，顾红听不清楚。
“稍等。”
方玉冷淡的嗓音传开，随即似乎是话筒关闭了，格外安静。等了一会儿才穿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我不是为了帮你。”
她抬眸看向头顶一排排明黄色的走廊灯，视线落在让她有些恍惚的工作地址处。
方玉淡淡出声：“我是法院的审判长，如果我都对不公表示缄默，那便我也没资格继续这样主持公正的神圣职业。”
方玉的声音很冷，就像是初秋的冷霜。轻轻淡淡的嗓音却有着一股让人闻而生畏的力量。
顾红肃然起敬，可心头却有暖流涌动。
无论方玉是真的敬畏职业，还是想帮自己一把，或者两者都有，可她却是实实在在的受益方。
“没什么事就挂了。”
方玉态度已经不冷不热，对顾红的感激也没有放在心上。
顾红隐隐察觉出一丝怪异，但也不好继续打扰。
电话刚一挂断，方玉面前就站定了一个面容因为愤怒而狰狞的大肚中年男人。
“方玉你真的好样的！全院都同意，就你搞特殊？！”
他一掌拍在墙壁上，传来一阵巨响，仿佛雷霆轰鸣。
方玉抿紧唇瓣，低垂着头什么都没说。
而这样的沉默更让他气不打一处来。
“你哑巴了？”
“我是审判长，必须维护这个职业必要的素养。”
方玉话音刚落，头顶的人便狞笑出声：“方玉，你在装什么清高？干这行不也就图一口体面饭？”
“行。”他气急了连连点头，“那你继续维护你的素养。”
“去办公室收拾东西，你被辞退了！”
男人大手一掀，怒气冲冲地大步离开。
方玉的脚步僵在原地，身子抖了抖。
直到她伸出手撑住墙面，才堪堪稳住身子。
她怅然地看向自己无比熟悉的周围环境，心头猛地涌出一股哀恸。
她很热爱自己的职业，不想被玷污，也不想就此离开。
从第一法院被辞退，几乎会成为一个不可磨灭的污点，之后要是再想站到那个她热爱的位置上，只怕不会再有机会。
方玉眼眸里暗淡一片，可她再次抬头，眼中却又是一片坚定。
自己钟爱正义维持正义，如果这里早就被权势污染，就算留下也只会背驰本心！
她重新站起身，脊背挺得笔直。
许久之后，一道挺拔纤细的身影走出了宏伟的大门，而高层上一道阴鸷的目光紧紧追随着她的身影。
“处理好了？”
女声高傲。
刚才还趾高气昂的男人恭敬地谄媚笑回：“当然，已经让她走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