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片孤煌君的道场实在神秘,陈夜虽在此有所收获,却始终有种隔雾观花之感,许多事情根本就无法串联,也根本就无法解释得通。
但陈夜也知道,以他现在的修为,那些隐秘还不是他可以触及的,唯有远走才是上策。
凡人做超出能力范围的事可能是,修士去做超出能力范围的事,很多时候就是在找死,这或许就是,在给了你强大力量的同时,也剥夺了你许多试错的机会。
又一道惊天动地的轰鸣传来,整座道场剧烈摇晃,陈夜脸色凝重地望着天际那七团愈发清晰的璀璨神光。这些大能一旦彻底破开道场,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就算他们手下留情,光是战斗余波也足以让自己灰飞烟灭。
万一谁没收住手,或者故意不收手,那就悲剧了。
云海翻腾间,陈夜身形如游鱼般穿梭,他在躲避通灵武器的同时,也在苦思脱身之策。
周三通与童琛首先排除,前者已是不见踪影,以此人展现的本事,陈夜确信此人不会打无准备之仗,定然是有着脱身之法,但若他存心隐匿,根本是无从寻觅。
至于童琛,那小子估计比自己还不如,大难临头,只能是自求多福了。
柳青青、阿剑,这两人实力不俗,出身亦是不凡,若说他们没有后手,陈夜也是不相信的,但跟着他们走,很容易是才出虎穴,又入狼窝。
自己身上的秘密太多,譬如《劫经》,这篇为天阳宗招来灭门之祸的经文绝不能示与旁人,但在那些传承万年的古老势力面前,一切都会无所遁形。
再是汲云,此人太过神秘,陈夜看不透,但不知怎么的,总觉得此人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邪异。
尤其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此人对于人尸的那种默然,无动于衷,仿佛早已司空见惯,当然,这也可能是因为嫉妒他那张俊美到有些过分的脸,但无论如何,陈夜并不想跟他有过多的接触,
思来想去,最后竟只剩下了那两名妖族修士。
严格来说,葬渊属于人族的领地范围,妖族青年与傲娇少女两人在妖族中定然也是极有身份的人物,他们有胆深入此地,必是有所倚仗。
南燎大地上,人族与妖族基本上是处于交错杂居的状态,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只是人为的划出了一条分界线,修士们习惯性地将这条分界线称为“边疆”,而从葬渊到边疆,尚有一段不小的距离。
陈夜自不是要随他们返回妖族领地,但若能借其掩护离开葬渊,途中再寻机脱身,倒不失为权宜之计。
自宗门覆灭那日起,陈夜对人心的信任便所剩无几,人与妖,都是有智慧的生灵,是天道孕化的灵种,本质上又有什么分别呢?人自诩万物灵长,但其良心却未必就比妖族好上多少。
说到底,还是自己太弱,弱到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只能将希望寄于别人的身上,这种不能掌握自身命运的感觉很不好受,是一种与绝望不相上下的悲苦之情。
破碎的云海中又闪出金芒,陈夜眼神一凝,朝着光源处疾驰而去,沿途有黑芒闪动,那是阿剑的剑气在云中纵横,又有云气凝结成阵,想来柳青青在施展秘法,在这片云雾中,出身绝云界的她想必是更加如鱼得水。
奔行中,陈夜突忽觉胸口一凉,似有寒冰贴肤而过,他心头骤紧,探手入怀一摸,那张神秘的无字纸张竟已消失无踪。
与此同时,丹田处传来一阵异样的刺痛,仿佛有异物强行闯入,陈夜立即内视己身,只见气海之中,那张泛黄的古老纸张正静静悬浮,空白的古老纸张,此刻却如同呼吸般闪烁着微光。
纸张边缘延伸出丝丝缕缕的灰色细线,正缓缓缠绕在他的劫力漩涡上,似在与之交融,每一次脉动都引得他丹田微微震颤。
陈夜眉头紧锁,暗暗心惊,劫力漩涡是他一身修为的根本,这诡秘纸张未经催动便自行侵入,更似要反客为主,由不得他不警惕。
但此刻,道场在七位大能的轰击下摇摇欲坠,根本不容陈夜细究个中奥秘。
紊乱的道韵似乎扭曲了空间,那道金芒看似近在咫尺,实则却是相去甚远。
陈夜咬紧牙关,不再去想丹田内的异变,将速度催至极致,他必须在道场被攻破前找到那两名妖族修士。
可行至中途,陈夜不得不缓住脚步。
他看到了诡异的一幕。
前方,翻滚的云雾中,漫天灰烬如雪花般飘散,将破碎的云雾染成银灰色,这些灰烬他再熟悉不过,正是那些古老浮尸被通灵武器斩碎时所化。
但此处的灰烬之密集,远超先前所见,像是给破碎的云海披上了一层银纱,闪动着诡异的光芒。
刹那间,天地陷入诡异的静默。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戛然而止,翻腾的道韵突然凝固,连漫天飞舞的灰烬都定格在半空,陈夜只觉五感被生生剥离看不见神芒霞辉,听不到地动山摇,甚至连自己的心跳声都消失无踪。
好像那七位大人物很有默契地一起停手了,也好像他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或者说,另一片时空。
但也只是一瞬间,未及细想,眼前的景象又骤然破碎,震天的轰鸣重新灌入耳中,刺目的神芒再度刺痛双眼,灰烬重新开始飘舞,一切都在瞬间恢复如常,快得仿佛方才的静默只是幻觉。
“噗——“
陈夜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这种莫名的时空交错之感像是把他的五脏六腑揉到了一处,让人难受至极。
就在这时,一块灰白的骨片突然从漫天灰烬中缓缓浮现,它在飘舞的尸灰间悠然穿行,仿佛超脱于这片混乱的时空之外,那些狂暴的道韵、肆虐的灵力乱流,竟都无法触及它分毫。
“老弟!快助我拦下此物!“
周三通发福的身影猛地从云雾中冲出,身上的道袍被撕开数道口子,脸上却满是兴奋的红光。
他一边喘着粗气追赶骨片,一边朝陈夜拼命挥手:
“九一分账!贫道说话算话!“